王喜凤跑得气喘吁吁,手里还拿着锅铲子。
她本来在家炒菜呢,听到有人在大门口喊了一声:“你儿子糟践钱啦,快去山脚下的废土上看看吧。”
村里人都知道废土是哪块地,王喜凤也知道。
她一听,心里就有些发慌。想到儿子这两来的异常表现,更慌了,和婆婆了一声,来不及解下围裙,便拿着锅铲跑过来了。
途经学校门口时,两个漂亮的城里女孩嘻嘻笑着走出校门,怀里还抱着教案。
王喜凤差点撞到她俩,也没声对不起。
等她跑过去了,于雪道:“哎,那不是江虎的妈妈吗?”
“可不是么,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丽丽一撇嘴,不屑地。
于雪道:“咱能不这么歧视别人么?一看人家就是有要紧事的,走吧,去村口面馆吃饭去。”
村里唯一的饭馆,只卖牛肉面。她俩支教,薪水微薄,每个礼拜能去吃一碗牛肉面就算打牙祭了。
两人都是城里来的,平时肯德基麦当劳都不当回事,现在过上这样的日子,居然也能忍受下来。
于雪一边走,一边和闺蜜聊,脑海里却忍不住好奇地想:“莫不是江虎又惹什么麻烦啦?”她想起那个人,心里有点奇怪的感觉。
微风吹拂着两个女孩的衣裙,飘啊飘,在江边村的汉子们眼里,她俩就是上派下来的仙女儿。
俩人走过的地方,只要有汉子蹲着、站着,目光必定粘在她们身上。他们忘了自己正在抽烟或者甩扑克,痴痴呆呆的样子,令身边的女人们颇为不爽。
“看啥看,不如把眼珠子抠下来粘人身上得了!”
“哈哈,只怕倒贴钱人家还嫌脏咧!”
汉子们于是面红耳赤,继续和这些老娘们媳妇甩扑克,讲诨话。两个年轻女老师那样的姑娘,只能夜里入梦来,伴随他们度过一个个孤单或者不孤单的夜晚,春风拂梦。
却王喜凤哈嗤哈嗤跑到地头,远远看到江虎和老支书的身影,心里一咯噔,大喊一声:“虎子你个蠢东西,干嘛呢?”
王喜凤平日里和善,但是性子犟,村里人也都不敢轻易欺负她。
老支书一听她这声儿,吓的一哆嗦,抬头看向江虎:“虎子,你妈不让你包地咧,要不算了?”
他摸着口袋里十元钱的高档烟,有点舍不得。要是地包不成,这烟也得还给人家。
江虎一挥手:“没得事,看我的。”
他迎着老娘走过去,嘻嘻哈哈拦住王喜凤:“妈,你来这里干嘛?”
王喜凤举起锅铲就要拍他,锅铲临头了,又不舍得了。换了一只手,啪一巴掌拍在儿子脑门上。
“你个臭子,有点钱不知道咋得瑟了?你要这块地干嘛?”王喜凤压低声音,狠狠地骂道。
江虎扳着她肩膀,将她转过身:“妈,你就放心吧,儿子心里有数的。想想,六万块是怎么来的?”
这声儿,透着无尽的自信,也莫名其妙感染了王喜凤。也是,儿子长大了,能干了。一把手就能赚到他老爹一年都赚不到的钱,还有啥好的呢?
再,这钱毕竟是儿子赚的,王喜凤忽然觉得不好意思多管。
“那你别胡来啊!”她忐忑不安地叮嘱道,目光落在远处江龙、二赖子身上,忽然明白,原来是这两个狗东西在挑拨呢,自己更不能上当啦!得给儿子底气!
江虎道:“放心、放心!你快回家做饭,我饿了哈!”
王喜凤深吸一口气,把所有的忐忑都埋在心里,回头给儿子一个信任的笑容,转身大步流星离开。
她经过江龙身边时,故意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道:“一只花公鸡,跟个老母鸡似的嚼舌根,不如阉了算了!”
江龙、二赖子不由自主腿一紧,感觉凉飕飕的。
看着二婶儿雄赳赳气昂昂的背影,再看看远处堂弟和老支书一本正经谈事情的样子,江龙纳闷极了。
“嘿!我曰,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他悻悻地摸着下巴上的胡子,自言自语。
江虎终于搞定租地的事,看着眼前一大片不算平整,十分贫瘠的土地,心里已经有了个计划。
“那行咧,往后你就是地主了,我回了。”老支书也完成了一件任务,了了一桩心事,喜滋滋地拍拍他肩膀,转身甩手哼着曲儿走了。
江虎决定,晚上往这里运土,把所有地上都撒一边山河图里的土,然后开始种中药。
那个有钱的娘们,不是要收购草药吗?好,那老子就种,保管你收到手软。
主意打定,江虎也甩开膀子往回走。途径江龙身边时,他停下来,笑眯眯地盯着堂哥道:“怎样?”
江龙心虚气恼:“什么怎样?”虽然没好气,但是底气不足,声音很弱。
钱啊,都是钱闹的。现在江龙就格外好奇,江虎到底从哪弄来的钱?
极大可能是他爹妈给的,可是二叔二婶咋会把钱给他拿来糟践呢?这不合理啊。
“要不要跪下唱首征服?刚才气派十足,我租不起这地的,是谁啊?”江虎道。
“我唱你吗!”江龙气坏了,“揍!”抬起拳头就向江虎打来。
江虎就等他这一拳头呢,反手抓住他拳头,轻轻往其背后一拧,咔嘣一声脆响,那手腕就脱臼了。
“啊哟喂!”江龙疼得额头冒汗,直叫唤。
二赖子本来撸起袖子,打算帮兄弟忙,可一看这架势,也不敢了。这货也太厉害了吧?就这么反手间,便把饶胳膊给弄折了?他两腿发软,转身就跑。
江虎把堂哥往地上一推,轻蔑地:“江龙你给我记住,回去跟你家里人,往后在街上遇到我爸妈,给我有多远闪多远。不然老子揍死你,拳头揍不死,往后用钱压死你!”
完,他甩手扬长而去。
江龙心里那个委屈啊,看着堂弟威武霸气的背影,那大老爷们的眼泪居然跟娘们似的,噗嗤噗嗤往下掉。
“老爷,你咋这么不公平啊?江虎那种货色,都能包地,我咋就不能了呢?”
江龙心里的愤怒转化成委屈,委屈又转化成妒恨。乃至于他都忘记,不包那片地,是因为那里的土壤贫瘠,全村老少没一个瞧得上这块地。此时在他心里,反而变成不是不稀罕租,而是因为江虎作祟,导致他不能租。
“江虎你等着,我肯定不能让你过顺遂了。”他暗自发誓,哎哟我这手腕子,赶紧回村里找棒子爷给正骨吧,又得花一笔钱了。
江虎甩着手,心里别提多畅快。
他想,干脆去村口的面馆里买上二斤酱牛肉,再来两瓶雪花,回去庆祝庆祝。咋呢,就如老支书所言,自己现在大也算个地主了不是?
面馆是本家一位叔叔开的,远亲,平日里两家并无往来。论辈分,江虎得管他叫三叔。
三叔年虽不大,三十四五,妻子早亡,留下一儿一女,跟着他和两位老人过日子。
平日里三叔少言寡语,有一手厨师的好手艺。原先听是在省城大饭店做厨师,后来为了照顾老的的,才回来开了面馆。
虽然两家没有往来,但是见了面打招呼,相处也算和谐。
“三叔!”江虎远远看到他穿着围裙戴着帽子,正在门口可劲地摔、拉面团,便打招呼,“今儿生意不错啊!”
三叔一抬头,看到是江虎,便笑呵呵道:“虎子啊,难得见你来吃东西啊,咋,吃面啊?”
“不,酱牛肉给我来一斤。”江虎道,“还有猪蹄儿来两根,雪花啤酒来一打。”
“哟,你这是发达了啊!”三叔一听,顿时喜上眉梢,有生意上门,当然开心了。
他擦了擦手,回头给江虎称牛肉拿主题搬啤酒,算完绽:“不多不少,一百整。”
“好咧!”江虎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百元大钞拍在桌上,“不是假钞,放心哈!”他嘻嘻笑着。
三叔知道他开玩笑呢,随手收了放抽屉里。
“我给你包起来。”他道。
江虎答应着,却听屋里传来噗嗤一声笑,接着有女孩故意粗声粗气地:“温两碗酒,要一碟茴香豆。啪、啪、啪,排九文大钱。看着哟,不是假钱。”
江虎一脑门黑线,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是?虽他听不太懂,但总算听出来,对方这是奚落自己呢。
他探头往里头一看,里边有一张桌上坐了俩姑娘,不正是那两个美女老师么?
于雪暗暗踢了闺蜜一脚:“丽丽,别这样。”
“哼!依我看啊,他还不如孔乙己呢,人家孔乙己好歹算是个知识分子,他就是个大老粗。”丽丽一撇嘴,拿筷子磕着杯子边,“老板,我们的牛肉面好了吗?”
江虎溜达着进了屋子,看着两个姑娘笑嘻嘻地:“咋,今发工资啦?来改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