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那就开始吧。”魏承平也不墨迹,直接挥挥手。
他身后那名端着檀木盒的徒弟立即会意,行动起来。
很快,附近空余的两张课桌立即被搬过来,拼在一起,组成一个长条型的桌子。
又见魏承平的徒弟手腕一抖,唰的一声,一卷黄旧宣纸在长桌上迅速铺开,不多不少,刚好铺满整个桌面。
然后打开檀木盒,从中取了两块沉甸甸的镇尺出来,一左一右,压在宣纸两侧。
接着,又取出一块造型奇特的砚台,放在宣纸右下方,然后倒水、研磨、沾笔,一气呵成。
做完了这些,那少年又从取出一支竹竿粗细的棕毛黑杆毛笔,双手递到魏承平面前,轻声道:“老师。”
这淡淡两字,立即就将全场上万人的心弦都揪紧了,尤其是依旧跪在地上,抬头仰望魏承平的印奇。
他感觉一颗心都要揪到脑门上了!
倒不是不是因为这位书法界的泰斗要开始写字了,而是因为这位书法界的泰斗,要开始给他写字了!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听错,但听那位便宜老板的意思,好像魏老就是专程过来给他题字的。
我的天啊,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不是,我何德何能啊,值得魏老给我题字!
印奇的膝盖一下更软,就差没有贴在地上。
“那我就开始了。”
魏承平看了一眼旁边这个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往地上爬的奇怪的学生,皱皱眉,也没理会他了,提笔走向砚台。
众人的目光一下热切起来。
只见提笔横行的魏承平,猛然出手,那足足有半只手臂长的巨毫毛笔,有如苍龙入海,一下扎进砚台里。
登时黑汁四溅!
紧接着,又似潜龙出渊,沾满墨汁的毛笔饱饮而出,酣畅淋漓,像一颗悬空倒挂的黑莲,如玉如滴!
这是魏承平独有的沾墨手法,入墨时讲究快、沉、稳,出墨时讲究气、满、长。
以一沾之墨,写满卷书意。
绝不再次点墨,绝不拖泥带水,按魏承平的话说,就是“大丈夫写字,当一气呵成”。
就在众人一阵心神摇曳的时候,魏承平已经一手提笔,一手挽袖,划在巨大的宣纸上。
笔走龙蛇,苍劲有力!
进,提笔如刀,退,舞剑轻盈,一提、一挑、一掠、一转,一气呵成,如纵横山河,如墨舞春秋!
一袭白衣飘飘,满头银发狰飞。
点墨老骥应如是,世人何念王羲之!
宣纸上那渲染开来的黑白浓墨,与这一袭白衣、一头银发,交相辉映,何其写意。
众人只觉得荡气回肠,无尽意气!
这就是魏老写字给人的极致享受,也难怪每次魏老一开班,动不动就是上千人扎堆的壮观场面。
和那些市面上画鬼符的假大师不同,魏承平是当之无愧的书法界泰斗,他的每一副字,都是神来之笔,价值连城。
别的不说,就刚才写下的这几个字,至少是百万起步。
没办法,书法泰斗写得字,就是值这个价。
饱尝了眼福的众人,只觉得与有荣焉,不过,兴奋之余,也不禁好奇起来:
“这魏老写的是什么呢?”
隔着这么远,自然是看不到的。
“还有,魏老写这字,到底是写给谁的呢?”
要知道,一般书法大师在公开场合写字,都是有指向性目的,尤其是还有校报记者团跟着,显然是别有含义。
众人想了一阵,还是没有想通。
倒不是没联想到当下“百团大战”的场景,而是压根就没敢往这方面想。
你说魏老是来给百团大战题字的?
开玩笑,魏老写的字,都是挂在最高最大的地方的好不好。比如咱们学校“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校训,就是出自魏老之手。
说是来给咱们这些小打小闹的社团题字,那真是脑洞大开了,不,是脑子有病了。
至于魏老刚好站在兼职社的场子里?
别闹了,魏老又不是没在济民广场写过字,以前还站在音乐社的场子里呢,人家正在排练,魏老也是写写字了就走,只当音乐社是背景音乐播放器,后来见那些字跟音乐社有半毛钱关系了吗?
“哎!我知道了,魏老会不会是在给明年的校庆写字啊?”不知是谁突然冒了一句。
“哦,你这么说,还真有可能啊!”
众人似乎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
江南大学虽然号称百年老校,但实际上是建于191X年的辛亥革命前期,距今其实只有99年。
只不过大家在介绍自己母校的时候,都喜欢带点夸张的色彩,四舍五入成百年老校了。
不就差1年嘛,是百年老校呀,有什么问题?
不服,不服我打你信不信?
所以越是临近百年庆典,江南大学的学子们就越是激动,妈的,叫了好久的百年老校,终于马上要成真了。
“我估计魏老是在给明年的校庆写贺词,像这么重要的庆典,贺词一般都要提前大半年写好,然后去找一流的雕刻大师刻字,最后再修缮雕磨,怎么的……也得花个大半年的时间吧?”
“没错,我听说图书馆门前的那座雕像,也差不多花了大半年。”
“嗯,那魏老这会儿写字就说得通了,济民广场象征着咱们学校‘经世济民’的理念,刚好跟明年百年校庆的主题吻合。”
“那魏老写的东西,多半也是跟校庆的主题相关了。”
众人终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无不点头。
“真是没想到,我们这么幸运,还能提前看到明年校庆的贺词,还是出自魏老之手!”
“是呀,难怪校报记者团的人都跟来了,还大张旗鼓地搞这么多摄像机。”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小声讨论着。
魏老的到来,让现场原本被舞狮队和大拱桥掀起的火热劲头,一下又掀得更高了。
只不过这次跟兼职社没有什么关系,事关魏老和江南大学的百年校庆,其重要性,自然不是“百团大战”和兼职社可以比拟的。
另一侧。
印奇已经被兼职社的傅巧清和陈子宜两人扶了起来。
印奇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张已经写完的宣纸,吃吃道:“你们……你们扶我过去看一眼……我想……我想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
陈子宜一手扶着印奇,一手扶着自己的额头,摇头叹息道:“社长,你的脚能不能不要这么软啊,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这样子很丢我们兼职社的脸啊……”
“你们懂个屁!”
印奇瞪了他一眼,眼看着宣纸一点点靠近,终于看到那笔走龙蛇的三个大字,瞳孔瞬间放大,一声卧槽,然后栽了下去。
“社长,社长!”
印奇已经变成一滩烂泥,再也拉不起来了。
……
“好了,吹干了就裱起来吧。”
现在是南方的9月初,温度正高,一副墨笔字一写完,几乎瞬间就干了。
很快,魏承平写下的那三个大字,已经被众人带到现场的一副字框装了起来,还在上面放上了大红绸带,显然是摆明了要送人的。
而宣纸的下方,自然也盖上了“魏承平亲笔”的红泥。
当这副字框从桌面上立起来的时候,众人才看到那三个苍劲而刺眼的大字:
兼职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