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孛儿只斤·多兰,今年二十一岁,父亲是察哈尔大汗孛儿只斤·挟桑兔,兄长便是林丹汗。我生长于大草原,母亲去世得早,自幼由阿木尔抚养长大。
阿木尔是一个美丽又聪明的女人,虽然是个汉人仆妇,但在我眼中,她就是我心目中的最亲爱的额吉。她无所不能,她教会我读写汉字,唱歌跳舞,让我学会要懂得礼貌和善良。
可是在我十三岁那年,她却因为得罪了苏泰大妃的贴身侍女,被那个狠毒的叶赫那拉·苏泰打断了胳膊,又被兄长发配到铁槊科诺特军中做洗马苦役。
那军中都是些血气方刚的汉子,常年见不得女人,阿木尔在那里受尽了凌辱。有一天,她被十名士兵轮番侮辱了一夜,她咬掉了其中一名士兵的耳朵,拔刀自尽了。
听到阿木尔自尽的噩耗后,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阿木尔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女人,他们这些畜生怎么忍心!
我觉得我的世界崩塌了,因为阿木尔这根巨柱倒了。没有她,我甚至都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我不眠不休地大哭了整整一天一夜,然后就是绝食。兄长吓坏了,他把侮辱阿木尔的士兵都斩首了,然后封我为泰松公主,把一个部落的人赐给我统领,还赐给我十名汉人丫鬟。
后来我慢慢地想通了,不再哭闹。因为阿木尔曾告诉我,每个人死去,都会下到阴曹地府,如果前世没有作恶,积累了阴德,阎王爷就会判他转世投胎到好人家,享一世荣华富贵。
阿木尔是个大好人,她连蚂蚁都不忍踩死,我想她一定会投胎到好人家享福去了,结束了这一世的艰辛不是很好吗?
可是我还得活着,我要杀尽天下的坏人,让阿木尔那样的好人不再枉死,哪怕自己死后堕入地狱。
于是我请求兄长给我派来蒙古最厉害的勇士,教我武艺。我苦练了整整年,无论严冬酷暑,从无间断。
近几年,很多王公贵族向我兄长请求,要他把我嫁给他们,可是都被我拒绝了。他们虽然嘴里夸奖我的美貌,可我不相信那是真话,因为他们贪图的是我的财富和兄长的权势。
最近,我兄长的日子很不好过,原来臣服我们的部落一个个离我们而去,不是投靠了后金,就是跑到外喀尔喀去了。甚至兄长亲兵中军万户也有了不稳的迹象。
为了稳固军心,兄长要把我嫁给铁槊科诺特十苏木之一的衮楚克台吉。我不认识兖楚克,也不想嫁给他,可不论我如何反对,甚至以死相威胁,兄长都没改变主意。
我对兄长失望透顶,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比他能保住权力更重要,哪怕妹妹的命也不行。
于是就在婚礼的前夜,我带着贴身丫鬟雪雁连夜出逃,一路向南,就来到了这里。
我要去阿木尔的家乡——延安府米脂县,看看是怎样的山水养育了那么美丽善良的女人,我要一辈子终老在那里,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不想再听到关于蒙古的任何信息。”
多兰说着说着,周羽竟睡着了,渐渐地响起了的鼾声,于是便不再说话。
周羽其实是假装睡着的,他见不得女人哭,也不会安慰人,这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女的还哭哭啼啼,真的好尴尬。
再有就是担心自己会和她产生什么感情纠葛,因为他坚信男女之间没有真正的友谊,最初的所谓哥们,一定会发展为说不清道不明的红蓝颜知己,然后在一个特殊环境或事件的催化下,就会迅速成为情人,或者仇敌。
周羽继承了前世自己的重度直男癌症状,在多兰哀怨的叙述过程中,他居然脑补了多兰向自己表白的场景。
我不会答应的,你别做梦了,我有秀儿,我……
“哎呦!你干什么?!”周羽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忽觉自己的大腿被狠狠地踢了一脚,抬头一看,是多兰站在自己面前。
虽然看不清表情,周羽却能想象多兰的鹰之凝视。
“这是什么地方,你还敢打鼾?把范永斗召来怎么办?”多兰道。
“你有病吧,踢我干什么?叫醒我非得用踢的吗?”周羽觉得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刚刚还温柔似水,现在怎么这么暴躁了?
“哎呦,就这么轻轻碰一下,就叫踢了!你是男人嘛?”
“你是女人嘛?这么暴力!”
……
第二天早上,周羽和多兰离开这座破房子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
本来周羽是想帮助多兰去救雪雁的,可多兰说雪雁已经被她救出来了。
周羽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看到多兰肯定的表情,也就没再坚持。
“你去找个郎中包扎一下手吧,我走了!”多兰没多说什么,转身就走。
“别去米脂了,那里流贼猖獗,不安全。江浙一带太平!”望着多兰远去的背影,周羽大声喊道。
多兰并没有答话,也没有回头,只是举起右手,在空中摆了摆,然后便消失在早晨的白茫茫的浓雾之中。
周羽很快便找到了悦来客栈,当他走到客栈门口的时候,发现门前有很多士兵,还有麻巍和王辅臣。
见到周羽回来了,二人急忙上前,王辅臣焦急地问道:“队长,你可回来了,急死我了,你这是怎么了?”
二人见周羽披头散发,步履蹒跚,满脸疲惫,双手被布条裹得严严实实,衣服上满是灰尘,隐约还有斑斑血迹,都不禁惊讶万分。
“先给我弄点吃的,饿死了!”周羽没有回答王辅臣,兀自往客栈里面走去。
“你们都回去吧!”麻巍见周羽平安归来,就遣散了士兵,自己也随着周羽走进了客栈。
周羽狼吞虎咽地吃了两大碗臊子面之后,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王辅臣和麻巍就坐在周羽对面,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周羽。
“岳峙,多派几个人,把合顺兴绸缎庄端了吧,那里是蒙古人的细作据点。”周羽用手抹了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对麻巍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