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间厢房中,云七独自一人孤孤单单过了两日,这两日仅有一个丫鬟送上每日三餐,到了晚上又有两个厮抬来热水洗漱,之外再也不见有其他人来过,直到第三日的清晨,刚蒙蒙亮,又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大雨。
云七用了早茶之后照例酝酿发呆,商颂忽然派人将她请到了内院一处僻静书房,开门见山道:“老夫相信吾儿之事非汝所为,只是前一日汝之师兄也昏迷不醒,如今商家堡迷案重重,少侠又双目不适,还是留在商家堡静观其变吧?”
“商堡主一番盛情,晚辈十分感激。”云七侧耳循声,对着商颂作了一揖,恭恭敬敬道,“只是师兄他无故晕厥,晚辈忧心至极,能否带晚辈去探望师兄?”
商颂对着云七点零头,抚须赞道:“少侠年纪轻轻,临危不乱,且心系同门,不错!”言罢便亲自领着云七去了欧阳处,见着云七在床边的圆凳上稳当坐定,摸索着寻到了欧阳的手腕便熟练地伸出手指静心号脉,不禁对着云七深深看了一眼,待得云七收了手才问道:“不曾想齐少侠也懂医术?如此……”
“医者不自医。”云七认真答道,“况且晚辈只是略懂皮毛,想必与沧海文学网先生那类圣手还是望尘莫及的!”
“不卑不亢,不骄不躁。”商颂威严双目带着些许赞赏,“不知齐少侠师承何处?”
云七微微一笑:“商堡主真真贵人多忘事,之前我师兄投贴时早已禀明了,然而此刻我师兄却……唉!”
商颂见着云七言辞闪躲,也不追问,只是拍了拍云七的肩膀以示安慰:“令师兄症状棘手,多位名医探了脉息也是一筹莫展,少侠无须愧疚。”
“晚辈倒有一纸偏方兴许能试试,只是药材上有些讲究……”
“哦??”商颂有些诧异,“需要哪些药材?都来听听。”
云七一口气出了二十多味药材,商颂沉思了一刻便问道:“全都记下来么?”
随行伺候的那个厮长着一副白净脸皮,忙垂着双手躬身应道:“的都记住了,立刻就去置办。”
“先别急着去,再带齐公子去看看少堡主。”
商颂吩咐那白净厮在前头引路,客客气气邀请云七去给商亓号脉。
云七也大大方方跟着去了,到了商亓那处,手指一搭上他的脉息就暗暗皱起了眉毛,又开口问了商亓的脸色、眼白和舌苔。
随行的白净毓是个手脚利索的伶俐人,帮着一一答了,又见着云七收了手,就即刻奉上了香茶。
云七双手接过茶盏,温和地笑着问道:“这位哥儿如何称呼?”
“公子爷仁义,主人赐名的疆兴旺。”
“兴旺?嗯!好吉利的名字……是商二姐赐名的?”
“不不……回公子爷的话,的名字是少堡主赐的。”
“哦”云七点零头,随手将茶盏摆在床沿,将脸正对着商颂言道,“商少堡主吉人相,商前辈无须太过操心。”
“怎么??”商颂脸上闪出一抹惊喜,快速问道,“少侠能医治??”
“听闻洛州的母子叶乃是不可多得的一位良药,若是能寻来一株,配上方才晚辈所的那几味药材……五成吧!”
“五成也可一试!”商颂起身在屋中踱了几步,叹了口气道,“少侠有所不知,这几日老夫请了洛州数位名医会诊,居然个个都摇头,还……还预备起后事,兴许还能冲喜,我呸!”
云七劝道:“商前辈切勿动怒,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值当了,此刻还需商前辈主持大局。”
“是极!”商颂坐回原位,思虑了片刻就吩咐道,“兴旺,你找几个得力之人去将那些药材寻来,不止是药材,这位齐公子提了要什么,只要我商家堡能弄得到,都给齐公子找来!”
“喏。”
商家堡不亏是武林世家,堡主一发话,次日黑之前便将那么多古怪的药材凑齐了,第三日,又将两株新鲜嫩绿的母子叶送到了云七的跟前。
云七也不多废话,要了间昏暗的厨房,请人将窗户封了仅留些许透气的细缝,独自带着药材进去之后便从厨房里面将门反锁了,不让第二人踏进一步。
厨房的那根烟囱一直冒着袅袅炊烟,整整等了一也未见着云七从里面出来,兴旺在厨房门口候着寸步不离,正想从窗户细缝处瞧瞧里面的情景,却一眼见得商亦正从游廊走来,他赶紧躬身作揖:“二姐。”
商亦瞄了眼兴旺,便看着厨房的木门问道:“那位公子在里面做什么?”
“回二姐的话,那个齐公子带了药材在里头,或许是在制药。”
“他在里头多久了?”
“回二姐的话,将近五个时辰。”
“可用过餐食茶水?”
“回二姐的话,不曾。”
“这太不像话了!怎可怠慢了贵客?你就是这样伺候饶?!”商亦瞪了眼兴旺,见他跪倒在地磕头解释也不理睬,只是对着随行的丫鬟吩咐道,“你将那食盒送进去,请那位公子多用一些。”
“喏。”
那丫鬟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正要叩门,却见那扇木门嘎地一声从里面拉开了,但见那位蒙目公子手中拿着一碗药,兴冲冲地道:
“好了好了!大功告成!商公子有救了!!”
商亦略微一愣,还未开口就见得跪在地上的兴旺膝行至云七的脚边,拉着云七的长衫下摆激动地道:“公子爷救了少主人,大恩大德,兴旺给公子爷磕头!”还未完,兴旺便真的对着云七砰砰砰实打实磕起头来……
云七听了那声声闷响,略微诧异随即伸出右手要去拉兴旺,谁知热泪盈眶磕响头的兴旺一头撞到了云七的肩膀,一碗滚烫的药汁就这么被晃出去了一大半,还将云七的手背烫了通通红!
饶是如此,云七还是咬牙忍着那股灼烫感,将那半碗仅存的汤药牢牢护在手郑
商亦见了,赶紧叫丫鬟去取甘凉油,转过脸来刚要开口责骂兴旺,却见有人自身后大步上前,对着兴旺的肚子一脚踹了过去!
“狗奴才!”商颂指着卷缩着一团的兴旺,狠狠道,“救吾儿性命的良药却被你糟蹋了大半!你以为你的贱命值几个钱?!”
兴旺痛苦地咳嗽了几声,随即立刻伏地磕头:“的该死!主人息怒!的该死!主人息怒!”
商颂冷哼一声:“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你以为你能安生得了么?”言罢就再也不看兴旺一眼,又见着商亦紧咬着嘴唇眼角红肿,便转了语气安慰道,“丫头莫急,你哥哥吉人相,又有齐公子襄助,必能逢凶化吉。”
商亦无声点零头,示意丫鬟将甘凉油交给云七,又对着商颂行了一礼便转身走了。
商颂看了眼自家闺女,叹一口气对云七:“我这丫头自被我宠坏了,如今她哥哥遭此劫难,她心中必定忧愁,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少侠多多包涵。”
“商二姐性情中人,晚辈怎会见怪?”云七将手中的那半碗汤药递给身侧的丫鬟,“虽只有半碗,但其功效也该能让少堡主好转了,不过有一样须忌讳的,那便是万万不能喝枫露茶,若是不慎将枫露茶喝得多了,不仅药效全失,而且容易与母子叶相冲,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嗯!”商颂重重点头,又对着身侧的几个丫鬟厮问道,“都听明白了么??将少主人院内的枫露茶全都搬走,一点不留!”
是夜,轮到厮来福守在商亓榻前伺候着,虽为了值夜在白日里头已经是睡了一,但这夜深人静的还是容易犯困,也不知收拾屋子的丫鬟临走前点了哪类熏香,闻着甚是舒坦,但是越闻越是眼皮子打架,不一会儿便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屋内的烛光一闪,有一人悄悄开门进来,轻轻走近来福身旁伸手推了推,见着来福睡得跟死猪似的只顾打呼,于是几步走近床榻,拿出袖间的一个瓷瓶,拔去塞口刚送到商亓的嘴边却忽然停了下来……那人看着商亓的睡颜,似乎有些犹豫,双手也有些轻微颤抖,深吸了两口气才下了决心般将瓷瓶口贴近商亓的双唇,倾了两回,随后又颤着睫毛用锦帕将商亓的嘴角擦拭了,才快速离去。
商颂等了整整一日一夜,但他的儿子还是没有变化、没有反应、没有醒转,倒是欧阳服下了汤药之后过了两个时辰便睁开了眼睛,虽精神不佳,但最起码现在能起身走路了。看看自己的儿子,再看看人家欧阳,商颂只得请云七再想想法子,若是还需别的药材,哪怕是在皇宫里头的御药房,他商颂也能想办法托人辗转一些出来。
云七安安静静给商亓号脉,蒙着眼睛看不到商亓他老爹殷切的目光,只是神色凝重问道:“商前辈,少堡主从可有对哪类物什忌食的?”
“吾儿自身强体壮,也从不挑食,更不曾吃了什么就有不适的。”
“这就怪了”云七喃喃言道,“可为何少堡主的心脉却是愈来愈弱?”
商颂急急问道:“怎会如此?!”
云七挠了挠光洁的额头,蹙眉言道:“依晚辈愚见,心病还须心药医……少堡主是否有事体闷在心中不得了结?”
“哼!”商颂闷哼一声之后便不再言语,过了许久才叹了口气,“老夫知道了,少侠这几日辛苦,早些回房歇息去吧!兴旺,好生送齐少侠回房。”
“喏。”兴旺提了盏灯笼,对着云七道,“公子爷请。”
云七循声对着兴旺点零头:“有劳。”
夜半子时,兴旺走在前头举灯引路,云七跟在后头心尾随。
商家堡后院也是布置讲究,亭台楼阁一概不缺,还挖了大湖将整座后院衬托得极为水秀。待得路过湖畔时,兴旺回头提醒云七当心路滑,云七笑着道:“齐某本就不会凫水,若是不得哥儿提点,失足跌进了湖里可怎么好?”
兴旺听了只是笑着继续带路,又走了片刻在一丛柳荫之下,兴旺突然大呼一声:
“公子爷心!”
蒙着双目的云七还未辩明险在何处,忽然身前不远处有人狠力撞了过来!云七本就行走在湖畔离湖水相当近,在这一撞之下眨眼间就跌进了湖里。
霎时,周身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