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雨遥的前方呈60度角围上了很多人,七嘴八舌地急切询问声不绝,但却没有足够的耐心等她回答,以致于闫雨遥说出话来的声音并不能很好地传递出去,倒是像一段音乐中背景里的配唱,努力挣扎的结果只是为了让人听不清楚,让人觉得模糊而含混。
她只得停下来,对着大家笑了一笑,以此等待他们知趣后的安静。明察细觉的机警是工作后的人们引以为傲的,大家立刻明白只能一个个地问,而且要留有间隔时间等闫雨遥回答。一种无言的契约达成后,闫雨遥慢慢地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回答了他们。于是就听到了以下内容:
“是的,做了核酸检测。”
“是的,是阴性。”
“是的,不发烧了。”
“是的,CT也做了,没有什么。”
“是的,要在嗓子里取东西。”
“不是的,除了在嗓子里取样,还要在鼻子里取样。很快的,就是拿拿棉签,比较长的那种。”
“不是的,核酸检测明天才出。”
“因为血象也要查,结合CT和血象来初步判定。”
“不是的,进去了是一个密闭的检测系统,进去了不检查完没有事情医院是不会放人出来的,如果觉得有异样,会直接留察隔离,我就不会被放出来了。”
“没有开药,医生似乎觉得我不需要,所以让我回来自愈。”
“哈哈,是的,是自愈。”
当闫雨遥回答完这一系列问题后,她感到一刻的轻松混杂着一刻的疲乏。是的,他们放心了,而且他们也表达了自己对她的关心。是的,她友好地回答了他们的问题以让他们放心,而且满足了他们输出友善表达的迫切需求。
她疲惫地坐下来。现在的体温让她感到舒适,昨晚上忽高忽低,一冷一热,一干一汗,那实在是让她遭罪。如果遭罪是上天的旨意,她愿意默默接受,如果她必须要接受,那么她会很坦然地接受。
她两手环抱着伏在桌子上,停了一下,把下巴放了上去,再侧过脸去,终于她下定决心,迅速侧过脸,把整个头枕在了上面。无论如何,是应该小憩一会儿的。
她趴着,却睡不着,她有意识地回忆起一上午的检查。
8点不到她起床,在出门前她花费了不少时间寻找病历本、医疗卡,当一回头看到墙上的钟已经过了半点时,她不由后悔昨晚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
一趟滴滴网约车把她带到了浦东的一家定点医院,也是她常去的离家最近的医院。她知道自己不是传说中的流行病,但她不敢隐瞒她的发烧经历也不想隐瞒,这病的症候与感冒类似,一般体温会出现异常。入门处有一个红外线体检区,在进入门诊大厅处设了一个体温分流检测台,她的体温当时没有异常,但她告诉体温分流检测台自己看病的意愿以及陈述了昨晚发烧的事实。
她被指向了不远处发热门诊的一边,那里,好多人坐在那边用水银温度计量体温。这里坐着穿白大褂的一位女医生,严装以待,甚至带着严格的护目镜,一边询问一边记录她的状态,询问她最近有没有出过上海,有没有接处过高危险地区的人,然后从铝盒子里拿出一根水银温度计,让她去一旁测量三分钟。她没有像其他病人一样把体温计咬在嘴里,而是夹在了腋下,她站在一旁看着量体温的人,看着他们带着的口罩下的脸,她感到有些沮丧,说不出来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