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武林盟主名叫施公寿。

闵柔知道，早在锦衣卫审问施公寿的时候，他的武功已经被废，似乎此时再找他没什么用，毕竟一个废人，招进来也干不了事。

但是闵柔看中的，就是‘武林盟主’这个金字招牌。

在朝廷看来，武林盟主武功被废，势力被灭，纯粹的废人一个，是不会有人再正眼看他的。这个思路在朝廷里是没错的，因为朝廷很现实，无所不用其极的斗争经验，让他们认为没人会再去结交废人，更不会听废人的号令。

也是因为此，在长久的审问过后，朝廷觉得这个废人已经没用，所以才放了他。

但是实际中的江湖不是这么回事。

江湖里很看中道义，很在乎名声，有些人甚至可以因为区区流言就自裁自证，这在朝堂里的那些人看来是非常不可理喻的。

而自从锦衣卫将武林大会一网打尽之后，江湖上便再也没有武林大会了，自然也就没有新的武林盟主产生，在道义上施公寿依然是现任的公认武林盟主。

再加上他现在的悲惨遭遇是因为成为武林盟主，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代各大门派受刑，各门派都算是欠了他一份人情。

当然了，现在他毕竟是废人，没有实力依仗，江湖中人倒也不会不计得失的对他完全言听计从，但是在不伤害到自身的情况下卖他面子给予他最大方便是一定没问题的。

闵柔看中的就是这个面子。

天下分为朝廷与江湖两部分，如果有一张能够在江湖上畅通无阻的面子，那么基本上就可以解决一半的问题了。

哪里有不平事，面子只需要招呼一声，当地的地头蛇就直接帮你办好，简直不要太省力。

而现在也就是因为江湖中人被朝廷打压得狠了，而施公寿身份敏感又是在京城，江湖中人也不知道朝廷对他的态度如何，所以才没人敢主动接近他，他才会狼狈至此。

如果他能够加入到唐进的组织中来，自然就向江湖释放了朝廷已经放过他的信号，江湖中人自然会趋之若鹜。

“我已经离开锦衣卫了。”

面对施公寿的破罐子破摔，闵柔先表明了身份。

这两年来，闵柔倒是偶有关注过这个人，要不然也不会第一时间想起他来。

其实闵柔向来对锦衣卫里的有些手段不满，但是在锦衣卫的整体氛围下，她公然反对的结果只会把自己给害了，所以一直以来她都在尝试曲线改变锦衣卫。

具体措施就是有新人加入之后，她会亲自教导他们，从底层开始改变他们的思想。这与唐进改变国子监以此影响帝国未来的思路是一样的。

而这其中，范旭就是她试验下的佼佼者，是她一手教导一手提拔上来的。

只是想不到……

而怀着这样的思想，她自然对于被锦衣卫迫害的人怀有救助的心思，所以有时候碰到施公寿，她会施舍点钱——救助也仅限于此，碍于身份，走得太近反倒会让锦衣卫里的竞争对手抓到把柄。

一来二去，也算是熟了脸。

而现在不是锦衣卫里的人了，施公寿也不被朝廷重视，她也就可以来招揽他。

“你们……又想耍什么把戏？”施公寿有气无力道。

闵柔也知道，锦衣卫把他害成这样，他肯定不会相信锦衣卫相关的人，所以闵柔没有打算把时间浪费在解释上，只道：

“在学府街，有一家瑞兆文具铺，掌柜是一位得道高僧，他许下大愿，要让天下回归清明，人人和睦相处，不再有持强凌弱的情况出现。

“我现在就是在那里为这个大愿献出一份力，而你作为受害者，应该也不会再想看到未来有人跟你一样吧？”

施公寿身子微微颤抖起来，细看之下，却是在冷笑不断，他缓缓说道：“天下清明？不再有持强凌弱？哈哈……咳咳……”

闵柔道：“我当然知道这个理想很遥远，甚至最后可能会失败，但是那又如何？你们江湖中人口口声声所说的侠义，不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吗，怕失败就不去做，还有什么资格谈什么侠义？”

施公寿呵呵笑了两声，道：“嘿嘿，江湖人不是早就被你们东厂与锦衣卫给打断了脊梁吗，现在又来跟我说侠义？”

闵柔道：“只要还有星火，未来必定可以重燃，但是如果连你这个武林盟主的星火都熄灭了，那武林就真的没救了。”

施公寿道：“我？我现在只是个废人。”

闵柔道：“正因为你是废人，如果这样你心里的火依然不灭，那才能证明侠义精神永存，武林其他人才会更受到鼓舞，火才能重新旺起来。”

施公寿冷笑道：“你们锦衣卫大话从来说得比谁都好，做事却比谁都没有底线，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别说你的话是假的，就算是真的，那个什么得道高僧，我看也只不过是口里大义心里生意的投机之徒，这世上哪来真正的圣人。”

闵柔淡淡说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地址已经告诉你了。你若不想未来就这么窝囊的死去，若心中仍残留着一点侠义，那么你大可以去拜访，亲眼见识见识，这比你光逞口舌之欲要强得多。而且无论如何，你现在的情况，已经不能更糟糕了，为什么不去赌一把呢？”

施公寿闭上了眼，不再说话，就此沉默了下去。

闵柔也知道，言尽于此了。对方不是小孩，该说的话都说了，再多重复内容只是浪费时间。

她的活还有很多，目标不只是这一个武林盟主。

于是她掏出一张银票来，放在施公寿面前，才转身离去。

————

与此同时，在城中一座张姓府邸前，锦衣卫大队人马已经将整个府邸团团包围起来。

新升任的千户范旭一马当先，对着后面的部下朗声下令，道：

“奉皇帝命，户部侍郎张顷冒贪赃枉法，证据确凿，特命我们锦衣卫抓捕三族人等，抗捕者格杀勿论，兄弟们，给我上！”

部下们齐声高喊，蜂拥着冲了进去。

听着府邸里传出来的各种哭喊声，范旭心里暗暗感叹。

张大人，你终究是逃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