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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我没有按照领导的要求在胸前挂满勋功章,拒绝了局里铺陈的欢迎仪式。我一个人拄着拐杖,默默的来到局办公楼最不起眼的角落:我的起点和我的落脚点江淮市公安局档案室。

五六米外,局长和政委不知所措的跟在我后面,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我试图使劲的挥挥手,却总有一种有气无力的感觉。略感颓废的我推开档案室的门,再轻轻的把门关上,同时,把躲藏在更远处偷偷围观的警员的视线关在门外。

长叹一口气,我将拐杖放下,坐在那把曾经让我无比痛恨的椅子上。屁股接触柔软布面的轻松就像是醉酒后的麻痹,涌上我心头最柔软的地方。过往的事情就像是风一样划过我耳边。

我望着放拐杖的地方那里曾经也放着另外一根拐杖,属于另一个人,我的老师。

“档案整理的不错啊!”

“这些档案你都看过?”

“这是你写的观档案有感?”

“你居然不是公安大学或者警察学校毕业的,你是专业的?怪不得,这些档案题材的写的这么好呢!”

……

突然,我有了一种冲动:我本来就是系毕业的,后来混入了警察队伍,我的老师把我带出去“玩”了一圈,现在我回来了,我还是那个爱写的档案员。

一边想着,我激动的站起来,手指拂过一本本我办过的案件卷宗。我决心再次当好一名档案管理员,让我的老师在天国里也能看到枯燥档案里的悲欢离合,同时,也让所有的人知道一名人民警察的执着。

……

无罪真凶一

深夜,梦岚网咖

六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三男三女,精疲力尽,半裸着身体,一对一对搂抱着,慵懒地斜靠在沙发上,男的抽着烟,女的迷离着。几个人正在聊天。

“天明……”一个男生流里流气的对着另一个男生问道:“听说你爸死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种?”

“死了才好!”天明没好气的回答。

“那是,死了才好。哈哈,死了,这天下都是你的了……”另外一个男生附和道。

“不过,你那个叫张茜的妈怎么办?”伴着问题的是一阵的低笑声。

“你说什么!”天明愤怒的站起来,可能躺在他身上的女孩阻碍了他的站起,天明厌恶的将女孩推到地上,天明一步跨到中间,两手上举,一字一句恶狠狠地说:“那不是我妈,那是一个女人,我的女人……你们记住了吗?”

“叮叮……”电话在沙发的一角突兀的响起。

“天明哥,你电话……”刚刚被推开的女孩怯怯地一手捂着胸,一手将电话递过来。

有些恼怒!不是恼怒刚才的话题,而是正在大发神威的天明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打断,这让天明很愤怒。天明看着电话,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立刻就接起来。

“是你妈……”女孩见天明不接电话,犹豫的告诉来电机主。

女孩的话引起房间内其他男女的纵情狂笑,这让天明怒不可遏。天明狠狠的冲上去,重重的一巴掌打在女孩的脸上,手机伴着女孩吃痛的呼喊声,哐当一声掉落在屋角。

在女孩凄婉地倒地时,天明饿虎扑食一样扑上去,“哧……”一声扯下女孩身上不多的衣服……

电话另一头,一个中年美妇绝望的望着四处弥漫的浓烟,不断升高的室内温度慢慢烫焦了精心护理的头发,深知时间不多的美妇再一次深情地看着手机上儿子的照片以及似乎永远拨不通的拨号界面。泪水无声无息而落,曾经自认为是赢家的美妇,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从来都是一个失败者。

待建金利花园小区工棚

三天后。

湿冷湿冷的夜空下,江淮市整个城市似乎凝滞了一般。前天天气预报就郑重其事的反复警告全市市民:来自西伯利亚的最强冷空气将于明日覆盖全市,并伴有大风……

这样夜,路上当然看不到一个行人,但在一些角落里,人类和地球上的生物总是不遗余力的发泄着他们各自的活力、表达他们各自的快乐。

比如远处的夜夜笙歌酒吧,从隐约传到外面的劲爆音乐就知道里面在进行了怎样的疯狂在枯萎的草丛下,过冬的老鼠正哀怨的无意义巴拉着身前的土块……

就在夜夜笙歌酒吧的不远处,过冬老鼠藏身的地方,是一个正在修建的金利花园小区。快要过年了,工人都回家了,这里除了如同洪荒巨兽一般的未完工建筑在黑暗中张着吃人的嘴巴以外,只在一个地方有那么一丝的烟火气。那是一处工棚,里面住着留守看工地的李明和。

“喝!”一名身穿名牌西装的肥硕男子,面带忧愁的举着手中的大茶缸对着李明和说。

茶缸是从工棚里其他工人的茶缸里随便拿的一个,握在浑身名牌、气度雍雅的中年男子的手里,怎么都不协调,但中年男子似乎一点也不在乎,仿佛茶缸淤积的黑乎乎的茶垢是无上妙品一般。

两人喝的酒也不是什么好酒,从地上已经喝空的一个酒瓶看,正是贫苦工人最爱的红星二锅头。在两人中间地上,胡乱铺陈了一块木板,木板上铺了一块破了好几个洞的塑料布,在上面摆放的是油炸花生米、卤菜冻肉之类。

工棚里没有椅子凳子,唯一的一个小凳子正在李明和的屁股下。西装男子就直接坐在几块木料上,瞪着发红的眼睛,喘着粗气,举着茶缸,向李明和邀请着。

李明和裹着布满灰尘和泥浆的破旧黄军大衣,翘着二郎腿,躬着身子,缩肩搭背,尽量把自己蜷成一个虾米,以抵御漏风工棚里四处的严寒。右手不紧不慢的从左手掌心掏出一粒一粒花生米,一个接一个的填进嘴里。

听了西装男子的话,李明和没有丝毫表示,甚至眼皮也没有抬一下,依旧一粒接一粒的吃着花生米,节奏仿佛用钟表卡过的一样,不紧也不慢。

“明和,你查出来没有?到底是谁要害我李和山?”西装男李和山猛灌一口烈酒问。

对面的李明和没有回答,神情专注的搓着手心的花生米,一粒一粒的慢慢吃着。

“算了。这么短的时间要你查出来,也是难为你了。不过你要快一点啊。想杀我的人太多了。”李和山说。

听到这句话,李明和抬起头,两眼精光一闪而逝,李明和复又蔫里吧唧地问:“那个女人对你很重要?”

“女人不重要!要不是看那个女人给我生了个儿子的份子上,哼……”李和山没有说完,但意思表露无疑。

“我最关心的是谁杀的?”李和山愤怒的说:“门窗全部从外面锁死,汽油是从砸破的窗户里扔进去的……你想想,这是故意杀人!这是有人要一把火把屋里的人全部烧死!谁想这么干呢?凶手什么都算准了!他不可能为难一个女人的,凶手想杀的人是我。只不过那天我恰好没有睡在那个女人那里,要不然,我必定也被烧死在那个房间内。”李和山说。

“敌暗我明,对手也不讲规矩了……我已经躲了三天了,只要你查出来,我必定让他粉身碎骨!”李和山恶狠狠地说。

听了李和山的话,李明和默默的点点头,说:“是有人要杀你。”

“是谁?”李和山瞪着眼睛问李明和。李明和却不回答,再次像老僧一般,沉默而仔细的吃着花生米。

见李明和这个态度,李和山端着酒杯默默沉思,仿佛想明白了什么,重重的叹口气:“是那个女人,对不对?我知道她心气高,也知道她恨我……”

“明和,你说,我李和山什么没有?你知道全市的首富是谁?你真以为是那个放高利贷的黑三?狗屁。我告诉你啊,是我!”突然想到什么,李和山换了语气,把西装袖子捋的老高,指着自己的鼻子,似乎委屈地喊着。

李明和终于抬了一下眼皮,又快速低下去,从五块钱一包的大白鲨烟盒中摸出一支,一口气吸下去,在浓重的烟雾中李明和又瞄了一眼李和山。

“就说这个小区,嗯?我至少能赚10个亿!”李和山似乎更加委屈的说:“我身家已经上百亿了,我什么都有,为什么不能有一个女人的心?,那个贱女人居然给老子戴绿帽子……”

“你撒谎!”一直萎蔫的像根杂草的李明和猛然吐掉烟卷,怒目圆瞪,死死的盯着李和山:“是你先对她不好,还是她先对你不好的?嗯!是你还是她在忘恩负义?你该死!该死!”

李和山从来没有看过李明和这样的眼神,心中不禁有些害怕,有些结巴的说:“明和……我们三个一起长大,你是知道的,我……”

李和山的话没有说完,印在他眼帘的是搁在工棚里急速挥舞的钢钎以及李明和择人而噬的红眼珠。

半个小时后,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李和山才恍然大悟,这些年来,不管社会地位和人生财富怎么变化,他、李明和还有她,始终还是当年的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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