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摆手,蒙古大夫提着医药箱打算从卧室退出去。
但是,在房门被合起的一瞬间,他那欣长且稍微有点削瘦的身形顿了顿。
低低的说道,“权五爷,咱们当初的约定,还作数么?十年之约,还有两年就要期满。”
“你要去寻死,老子没理由拦着你。”权煜皇懒洋洋的拨弄着安宁的耳垂,语气不沾一丝情绪,“五爷最多,帮你准备好棺材板。”
没有多余的话,只是两个字,“多谢!”
“滚”
房门咯吱一声,被合起。
蒙古大夫最后一眼看到卧室里的画面,就是如此。
男人英俊的脸庞上不加掩饰的裹着算计的阴鸷,正低头看着一脸平静躺在他怀里睡觉的女人,平稳的呼吸声从男人的胸口传来。
怎么说呢?
没什么特别之处的画面。
但给人的感觉,很自然,很舒服,也很和谐。
再睁眼,安宁愣了那么十几秒。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处。
奢华的巴洛克风格,处处透着主人家的雄厚财力不说,还有那贵族的品味。
只是
有些压抑。
昨天晚上因为没有开灯,她脑袋又跟浆糊一样的乱成了一团。所以根本没有留心去看这卧室的装潢。
现在一看,果然是阴狠玩意儿啊,连自己的卧室都整的像是个超级豪华的棺材!
再奢华,也遮掩不去这卧室的压抑。
深紫色的厚重帷幔窗帘,贵气是不假,但看着就让她有些透不过气。卧室里的每一件儿家具,都是纯正的巴洛克风,不是什么简欧风,更不是什么照猫画虎的不伦不类。
不是黑白灰这种极为单调的颜色。
而是巴洛克风最常用的深紫、深棕、绛红这三类颜色。当然,如此奢华的风格,自然少不了用金灿灿的金色镶边包边儿。
一尘不染的卧室,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一个人常住的卧室。
更像是杂志上的照片儿,奢华是奢华,但就是透着冷清的没有人气儿。
阴狠玩意儿连卧室,都跟他性格一模一样!
掀开深紫色镶金边上勾繁琐花案的太空被,安宁的眸光猛地闪烁了一下。
仔细去观察的话,这房间里的每一个物件儿上边,好像都有这个图案。
感觉像是家徽一类的图案。
“去”
她一摆手,麻溜儿的穿上拖鞋蹭蹭蹭跑了出去。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琢磨这些对她有啥好处?
无聊!
在法律专业十分强势,且在生活中也是一把好手的安律师,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路痴!
这就是为什么她拒绝了律所给她配车的超优待福利。
她不认路,给她一辆车又能怎样?反正最后还是要迷路。
而且吧,她这人天生对地图之类的特别不敏感。导航仪指的什么路,她是完全看不懂。七拐绕的,忒熬人了。
想到了当初蒋大小姐喝醉,自己开车带她回宿舍,那叫一个惨不忍睹她路痴到把一个喝得烂醉的蒋大小姐,都给活生生逼醒了。蒋欣然一边吐一边给她指路,别提了,这辈子她都不想再回忆起来。
只要她一想,好像连空气里都带着那天车厢里蒋大小姐胃部做化学反应的气味
要命。
悲催的站在华丽无比的凡尔赛宫殿里,安宁毫不意外的发现
她迷路了!
这座凡尔赛宫殿,简直大到离谱!
她都找到了三个游泳池,一个台球室,一个保龄球室,外加一个健身房,可她还是没能找到出口。
这还是人住的地方么?
就是古时候皇帝老爷住的故宫,比起权五爷的这个凡尔赛宫殿,恐怕也不逞多让了。
“嫂子?”
就在安宁一筹莫展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天籁之音
“小追命!”安宁猛地跳了过去,死死的抓住了唯一救命稻草的手腕,“我在哪儿?”
因她这个动作,追命喝酸奶的手一抖,跟她接触的半截身子都麻了
“嫂子,您别这样儿。让老大看见了,他非得把我皮扒了做扇面儿!”
“哎呀少废话,我现在在哪儿?”
追命莫名其妙:“不就是在九处的大本营咯?”
安宁一愣,“你们九处的大本营在这儿?”
“也不是。”追命挠了挠头顶,“九处有办公的单位。被划在了军区里。这儿是老大的别墅,咱们经常过来蹭吃蹭喝蹭住,老大也没赶人。久而久之这儿就成了九处的另外一个大本营。”
“哦。”
“嫂子,您迷路了?”
安宁脸上笑意不减反增,“很明显吗?”
“不能更明显了啊。”小追命耸下肩膀,一阵虚脱无力,“嫂子,这边您还是少来的好。我怕您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我明白。”安宁特别上道儿,“不该看都不看。不该去的不去。不该听的不听。”
三不原则么,她熟得很!
追命嘴角一抽,“不是。嫂子,老大没跟您说过这茬啊?”
安宁纳闷:“哪茬儿啊?”
“这别墅跟九处的后门是连着的。”追命指了指他的身后,“嫂子瞅见了没?穿过这条走廊,再拐上那么几次,再经过一条底下通道,就能到九处的内部。当然了,我说起来很简单。但是要走的话,大概得半个小时的时间。”
“所以呢?”
“嫂子,我怕你乱走,走到了九处,看到了什么吓人的画面,再把给你吓着那就不好了。”
“难道不是应该先担心一下我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追命撇嘴,“你都嫁给老大了,就是咱们九处的女主人。有什么不能给女主人看的啊。嫂子你多心了吧!”
安宁呵呵一笑,没吭气儿。
是她多心了,还是小追命心太大!
连这凡尔赛宫殿连着九处都给她说了,这孩子,到底怎么平安长到这么大的。
果然啊,太专心于一件事儿的人,在其他方面是有点迟钝的嗯,像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小白痴。
勾了勾手指,安宁转身向反方向走去。
她可不想给自己再惹来什么麻烦!
一个权五爷就够难缠的了。她真的不想再跟九处沾上什么关系。
那个才最要命了!
“嫂子,你要上哪儿去啊?我带你去呗!”小追命晃悠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在安宁的身边晃来晃去。
才走了十几米,他就已经从安宁的左边跑到了右边,再从右边跑到了左边儿,如此反复了十几次。
直晃的安宁眼花缭乱,感觉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她一把抓住那不安分的人,“好好带路!”
“哦”追命委委屈屈的扁了扁小嘴儿,“嫂子,你昨天晚上跟老大”
不等追命说完,安宁就冷冷的打断了他,“你脑袋里想的那些事儿,一件都没有发生。”
“可是白大夫已经到处宣扬,说你昨天晚上跟老大到处撒狗粮,简直快把他那个单身狗给虐死了!”
“对单身狗来说,看到别人夫妻站在一起,都是一种折磨与虐待。”
“也对哈!可白大夫还说了”
安宁深吸一口气,恶狠狠的伸出一根手指,“小追命,你再废话一句,信不信我晚上就去跟权五爷吹枕边风,让他把你派去了无生趣的地方执行任务?”
“嫂子!”小追命不可置信的瞪着她,“你太狠了!”
他最怕的就是了无生趣,没有意思,没有乐子,也没有人跟他说话。
“那你就安静点儿。”安宁狠狠掐了掐眉心,“指路。”
“可我还不知道嫂子你要去哪儿嘛!”
“找蒙古大夫。”
“找白大夫啊?”小追命嘿嘿的笑了笑,“嫂子,跟我这边走。这个时间,白大夫肯定在他的花房里伺弄他那些花花草草呢。”
原来,那蒙古大夫姓白。
“不过嫂子你找白大夫干啥啊?他虽然大嘴巴的腹诽了你跟老大大晚上虐狗撒狗粮,但他说的也是事实啊!你可不能因为这事儿打击报复。更不能跟老大吹枕边风!”
找蒙古大夫干啥?
安宁冷笑一声,“那他骗我说我得了肺炎,这事儿又怎么算?”
不得不说蒙古大夫这点还是挺聪明的。等脑袋不混沌了,安宁一下子就戳破了他昨天晚上的谎言。
“哎呀,嫂子,那白大夫肯定也是关心你嘛。他那个人,虽然嘴巴是贱了点,性格是差了点,但医术还是蛮厉害的,也有医者仁心。我想肯定是嫂子你不肯乖乖遵照医嘱,所以白大夫才骗你的呢。”
小追命一边哼唧,一边点头,“当初我没有遵照医嘱,白大夫也骗我了呢。他说我要是不乖乖在床上休息半个月,再到处乱跑的话,下半辈子就得做轮椅了呢。吓得我整整半个月,除了上厕所根本都不敢下床。可也是拜白大夫所赐,我的伤势才好的很快,也没留下什么病根儿。嫂子放心吧,白大夫没有恶意的。”
愣了愣,追命这才反应过来自家嫂子没有跟上来,他又重新蹦蹦跳跳的蹭到了安宁的身边,“嫂子,想什么呐?”
安宁面无表情,“在想要不要放过蒙古大夫一次。”
其实她之前也猜到了一点。
蒙古大夫之所以要骗她说她得了肺炎,无非就是想让她放下工作,好好的休息几天。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最清楚。
一天二十四小时没有一刻休息,哪怕是个机器,也得坏掉,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但同样的意思,她自己琢磨出来,跟听小追命说出来,那感觉就是不一样。
小追命的话,很容易的就入了她的耳。
毕竟不管小追命做的是什么工作,手上又沾染了多少血腥。他到底是有着一颗赤子之心的大男孩罢了。
“嫂子,那你不去找白大夫啦?”小追命歪着脑袋问她。
“嗯。”
“那你要找老大吗?他刚才还在书房来着,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
“不找他。”安宁哼哧哼哧的煽动着鼻翼,“我饿了,要吃饭。”
“好巧啊。嫂子,我也要去厨房找东西。一起啊?”
看着这张笑容真诚且发自内心,没有任何算计与心计的脸庞,安宁也忍不住勾出一抹微笑。
“嗯,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