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衙诸卫把守浮桥南岸的士卒们,几乎可以用丢盔卸甲来形容。
所有人都在拼了命的推搡着,前阵变成了后阵,将左右的阵型冲乱,拼尽全力的想要让出南下的通道。
没有人愿意,在这样近的距离下,面对不要命了,提起速度的骑兵们。
说到底,这些南衙诸卫士卒,根本就没有做好,与皇帝亲军厮杀的心理准备。
当人群开始发生践踏事件,北衙官兵尚未射出一箭、挥动一刀的时候,南衙一方却已经是出现了伤亡。
那些方才只不过是停顿了片刻的南衙诸卫将领们,这个时候更是狼狈不堪。如果不是他们还有着自己的亲兵护卫,早就已经被冲散在逃命的人群之中。然而即使这样,也有好几个南衙诸卫将领在拥挤推搡下,跌倒在地。
而从洛水浮桥,通道南市的道路,却已经明晃晃的暴露在北衙禁军面前。
提起速度的北衙骑兵们,很快就超过了骑术并不是太好的狄郎将,赶到了前面挡住敌人可能射出的弩箭。
只不过是眨眼之间,北衙骑兵就已经是从浮桥上冲出,带起一阵风卷起一片灰尘,直接冲上了南岸大街上。而后,这些北衙骑兵眼看身前竟然没了一名敌军,又开始调转马头冲下岸边,分成两队将中间隔出一条通道来。
狄光昭此时与许宣勒马桥头,踏足南岸。
身后,一队队的北衙官兵,如虎似狼的冲上来,迅速的在左右,配合着骑兵们组成了新的隔离。更多的北衙官兵紧随其后,则是直接冲上了岸,到了可直通南市的大街,调转阵型在岸坡最上面,一柄柄强弩直指坡下乱了阵型的南衙军队。
“擅动者,格杀勿论!”
“放下手中兵械,可饶尔等所犯罪责!”
“弃械不杀!”
“弃械不杀!”
“统统不许动!”
“……”
洛水边,形式突然一变,原本还在面临强敌的北衙官兵,此时成了手掌生杀大权的一方。而原本还阵型坚固,有恃无恐的南衙诸卫,士气军心却是一泻千里,溃不成军,乱作一团。任凭那些反应过来的将领们,怎样的怒吼止住,也挡不住手下士卒扔掉手中兵器的行为。
许宣的眼中在不断的冒出星星,看着狄光昭的眼神也大不如前。
这是一份最为真诚的推崇和敬佩。
说实在的,就算是他许宣,刚刚在面对数倍于己的南衙诸卫时,也想不出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他会杀人,也敢于杀人,但是明知杀不过浮桥南岸的南衙诸卫,他自问是做不出狄光昭刚刚所做的一切。
然而现实却告诉他许宣,他想不出做不到的事情,狄光昭却是做到了。眼下周围的一切,无一例外的告诉着他,狄光昭几乎是凭借一己之力,就将数倍之敌冲溃。那一个个放下兵器双手抱头的南衙士卒,就是明证!
到这个时候,许宣终于是明白了,圣人今日在宫中所作出的决定,究竟是多么的正确。
而在这个时候,许宣也已经完全是忽略了圣旨上,自己是赈灾大使的事实,完全是将当做副手的身份,小声的询问着:“三郎,现在怎么办?按律,这些人可都是抗旨了的,难道要将这些人全给杀了?”
许宣觉得,按照今日狄光昭的所作所为,和那强硬的冲阵表现,真的要是做出杀光南岸这些抗旨之人的决定,也不是不可能的。求书寨qiushuzhai
他狄光昭就是一个疯子!
许宣心中暗暗的想着,却又有些担心此时,周围已经放下兵械的南衙诸卫的人。
狄光昭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开口解释:“这数千人,许兄真的以为光昭敢全杀了?就算是他们抗旨了,那也是抗了圣人的旨。我们真要是将这些人都阵斩了,只怕整个南衙数十万兵马,都得将我们两记恨上……”
“那不杀了?都放了?”许宣如同小白一样的询问着。
狄光昭脸色一正,又板着脸说:“这些人可都是抗旨了的!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了?”
说完,也不管许宣的疑惑,狄光昭趋马到了一侧。
在眼前的地上,那名先前箭指狄光昭的南衙将领,此时正一脸狼狈的跌坐在地上,浑身站满尘土,应该是刚刚在混乱之中和大地来了一次亲密接触。狄光昭甚至能看见,在这人身上和脸上,还有好几个分外清晰的脚印子。
而另外几名南衙诸卫的将领,也汇聚在此处,他们身边亲兵的兵器,已经被北衙官兵收缴了。而他们则是被一柄柄横刀包围着,眼下也不敢再有丝毫反抗。
狄光昭干净利落的下马,走到那将领眼前,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脚,将其重重踹翻在地。
“耶耶的,谁他娘给你的胆子,竟然该抗旨不尊!活腻歪了是不是!”
“你他娘都是射出来啊!”
“耶耶都赌你个废物不敢射出那一箭了,你他娘还真的就这么听话!”
“那你他娘的,还拿着弩瞄着你家耶耶?”
“你倒是射啊!”
“他娘的,就是个废物!”
踹完一脚还不算,狄光昭一边咆哮着口吐芬芳,一边又重重的在对方身上狠踹了几脚,丝毫不曾畏惧对面还有好几位身手了当的将领,正在怒视的自己。
然而狄光昭却依旧愤怒,要不是实在踹的累了,只怕一时半会都不会停下来。方才在外人看来,他一马当先在浮桥上冲阵,是怎样怎样的威风赫赫。但只有狄光昭他自己心里清楚,对方那支弩箭可是实实在在的瞄准了他,谁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真的射出那一箭。
他一个小命,只不过是都堵在了对方不敢射出那一箭。也赌在了,自己今日的表现,都是被人清清楚楚一条不落的呈到武则天面前。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狄光昭绝对不可能,拿着自己的小命,去玩只有扑街才会玩的冲阵。
骂也骂够了,狄光昭喘着粗气,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正缩在地上成了一团的家伙,又狠狠的瞪了一眼对面还在怒视着自己的南衙诸卫将领们。
然后狄光昭看了一眼赶过来许宣,直接对周围的北衙官兵下令道:“今日我北衙羽林军领旨办事,遭遇南衙诸卫阻拦,有南衙将领意图抗旨。某身为赈灾副使,严重怀疑这些人有谋逆之意。然叛将罪责,还需圣裁。尔等将此处叛将缉拿,交由宫中处治。”
周围北衙官兵领命,就要将这些南衙将领缉拿,送入宫中。
狄光昭的话却没有停,继续说:“另,通报南衙大营的几位统兵大将军。今日我北衙办差之时,路过洛水河畔,突遇万名南衙同袍落水。”
“不过我北衙向来慈悲,及时伸出援助之手,将这上万南衙同袍从洛水之中救出。”
“然而,我北衙的一批粮饷与赈灾物资却坠入洛水,这笔账还需南衙给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