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总管冷漠不带情感的,照本宣读完武则天的话,就冷眼看着瞬间冷场了的南衙中军大帐内的近十名国朝大将军。
在这些从宫里出来的人眼里,不论你是超品的大员,还是杀人如麻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只不过都是在外面替圣人办事的走狗而已。他在静静的等待着,等着这些圣人走狗能够主动的站出来,交出怀里的诸卫虎符等统兵之物。
然而,当内侍安静下来之后。
中军大帐内,顿时就有好几名,往日威风赫赫的大将军,一下子弯下了从前永远不会弯下的脊梁,更有甚者一不留神咣当一下滑落坠地。
这几人原本在场,是骂狄光昭最恨的。
但是事实却告诉他们,刚刚他们骂的有多恨,现在就有多么的狼狈。
内侍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才不管这些所谓的大将军,现在心情是怎样的悲愤失落。他知道,这些莽夫没有按照自己的设想,老老实实的向着自己哭诉求情,没有老老实实的按照圣人所说的,好好的交出手中的虎符离开洛阳城。
于是,内侍轻轻挥手。
在其身后,早就等候多时的千骑们,立马龙行虎步,走到这些大将军面前,从他们贴身处取走一块块诸卫虎符。这是最重要的东西,后面还会有人,将其余事物拿走。
千骑们收集完一面面虎符,然后重新回到内侍身后。
就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
然而让在场的南衙大将军们,却是一阵阵的心神震荡。圣人的口谕,甚至没有说究竟是那些人,但这些千骑却明显是清楚的,哪怕刚刚这些同袍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显然,圣人从一开始就知道,南衙有哪些人会派兵进入洛阳城。
所谓的“疏于操练,失于掌控,无令入城,惊扰城中百姓”。
只不过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是让朝廷面对百姓时,不至于颜面尽失的遮羞布而已。此时,幸存的几名南衙大将军,不由的心中侥幸,他们没有参与到这件事情里去。
“尔等几人,如今已不是南衙中人,今夜子时之前不得再留于南衙大营之中。”
内侍告诫了一声,就带着人从中军大帐离去。
几名被取走虎符的原南衙大将军,默默的对视一眼。他们已经清楚了自己未来的命运,大抵是要彻底的交代在安西那边荒芜的土地上了。
圣喻只说了革去他们身上一应官职,让他们去安西收复失地,却没有重新给予他们任何官职。也就是说,圣人要他们到了安西之后,只能做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小兵了。
每一次战争发生,或许都会有将领阵亡。但一场大战下来,总还是普通人死的最多。
不多时,中军大帐外面再次响起内侍的声音。
少顷之后声音方才消失,帐外重归寂静。
这时候诸位大将军们的亲兵已经近到帐内。
“宫里……宫里的人……”
“他们召集了营中所有旅帅以上的将领……”
“告诉那些人,几位……”
亲兵们不敢再说下去了,那几位被夺职的武将脸上,已经是一片铁青。三月nsyhz
有无事的大将军,沉着脸挥挥手,让亲兵们离去。
大帐中又重归安静。
而此时,很明显的,大帐里面分成了两个阵营。一方是这次派兵入城的人,一方面是尚且无事的诸卫大将军们。
尽管还没有人开口说话,但双方的地位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狄三郎该死!”
这是一名在今日派兵入城的诸卫大将军在说话。
对面一名无事的诸卫大将军冷哼一声:“是你们鲁莽了!”
有性格火爆的,更是直接拍起桌子来,指着这几个被一撸到底的家伙,开口大骂:“一帮蠢货,当真都忘了这些年的事情了!当真是觉得,圣人杀不动人了!南衙兵马入洛阳城,你们这帮脑子被驴踢了的混账,当真是觉得威风了?”
“若不是圣人为了脸面,你们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你们是要将神都作为战场,和北衙做过一场?”
“做也就做了,耶耶的,竟然被狄三郎一人一骑,给生生冲溃!”
“南衙的脸面,如今被你们彻底的败光了!”
“某要是你们,在刚刚宣读圣喻的时候,就已经拔刀自刎了,也算是留下一份体面。”
“不要说了。”有老成稳重的,敲着桌子淡淡的说着,止住了同僚的怒骂之后,看向那几人道:“如今,那狄三郎认定是因为救起我们南衙上万人,才致使北衙粮饷及赈灾物资落水。如今圣人的意思你们也都看到了,这十万贯,怕是只能我们南衙来出了。”
“咱们的粮饷也是有定数的,难道要拿咱们南衙的粮饷赔给那狄三郎?”
“到底是狄三郎疯了,还是你疯了?那南衙的粮饷赔给北衙?你不怕南衙这数十万大军真的来场叛变?”
“那你说怎么弄?就让北衙一直扣着咱们的人?圣人只怕是不会允许的……到时候就算圣人出面,将那些被扣的人送回南衙,咱们这些剩下的人,怕是也要滚蛋了……”
几名幸存的南衙大将军们,一唱一和之间,说着各自的忧愁。
只不过很显然,他们方才所说的话,都是在对那几名往日同僚说的。
今日这件事情是他们造成的,不管他们是因为背后什么人,才出的手,总之是被北衙和那狄三郎抓住了把柄。在圣人的默许之下,将南衙的人扣下,干起清理洛水河道的事情。想要将这些人弄回来,自然是要今日犯下错误的人来弥补。
那几人神色黯然,心中知晓,今日这十万贯的事情不解决了,自己等人怕是就出不了这南衙大营了。等过了今夜子时之后,会怎样?那就是要罪加一等,加上一个抗旨不尊的罪名了。
现在,他们不单单是地位一落千丈,更是要散尽家财,才能弥补今日的糊涂了。
“南衙如今的困局,是我等造成的,无论任何结果,自然是我们一力担之!”有人作为代表,平静开口回应。
“但是我等不甘心!”有人愤恨的补充了一句。
亦有人咬牙切齿,狠狠的说出一个名字:“狄三郎,必须死!”
“否则,我等咽不下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