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多站了起来,悄悄的跟着小诺曼回到了一楼,当他们转身走向敞开的大门,从阁楼下面走过时,维克多感到血从地板上渗出来,滴在他的头发上,地上正在形成的小水坑在他的靴子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因为维克多又能听到外面虫子的声音了。
小诺曼走进凉爽的夜色中,望向天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的眼皮轻轻合上,慢慢的让空气从嘴唇间流出来。
维克多走到他身边,他起初有些犹豫,但慢慢地伸出手来,把一只手放在小诺曼的肩上,小诺曼没有立即作出反应,而是慢慢的转过身来面对着维克多,空虚仍然在他的眼睛里徘徊,但是一丝幸福的微光使他的嘴角微微一笑。
“你没事吧,小诺曼。”维克多轻声问道。
小诺曼轻轻的、吃吃的笑了笑,两眼望着远处的农舍,契布曼尔和南希突然从他们的摇椅上站了起来,她飞快地跑下前面的台阶,向他们冲去,契布曼跟在后面,以步行的速度在后面慢走。
“我很好,爸爸......我很好......”
在那一刻,维克多感到他的肺里的风被吸走了,小诺曼以前从来没有叫过他“爸爸”,他以为那一天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到来,小诺曼转过身来,给了维克多一个温暖的微笑,然后用双臂搂住了他,维克多完全惊呆了,他慢慢地举起双臂,回敬了他一个拥抱。
“你让我自豪的称你为我的儿子。”维克多流着泪说。
“我很自豪的叫你爸爸......”小诺曼在南希走到他们面前说。
“我能从门廊上看到你白衬衫上的血迹,维克多!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小诺曼转过身来,露出他衣服上散落的、已经干涸的黑点时,她呆住了,南希用手捂住嘴。
“天哪,小诺曼......你到底做了什么......”
她努力抑制住眼泪,同时她的手开始颤抖。
“你的丈夫,我的父亲,刚刚走了......”小诺曼低声说。
南希困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不,宝贝,你爸爸已经离开很长、很长时间了......”
小诺曼走上前去,抓住她的一只胳膊,他把手放在她的手上,紧紧地握着,血从小诺曼的手腕上流下来,慢慢地流到南希的皮肤上,仍然温暖的液体几乎让她想退缩。
“我现在知道真相了,妈妈,不过,他终于走了。”
小诺曼把手抽了回去,南希低头看了看儿子留在她掌心的东西,小诺曼手里的是他的母亲和老诺曼的结婚戒指,南希用两根手指拿起着那枚失去光泽的金戒指,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她说不出话来,张开双臂搂住小诺曼,锻铁棒又一次从小诺曼的手中滑落,掉在草地上,他的手臂环绕着他的母亲,她在他的肩上沉重的哭泣。
维克多在一旁看着,契布曼最终到达了几人站立的地方,他走到维克多面前,仔细查看他衬衣上的血迹,自从他自己的父亲被杀后,维克多第一次看到契布曼脸上困惑的表情,契布曼抬头看了看谷仓,然后又低头看了看维克多,他们甚至不用问这个问题,就互相看了一眼,微笑了一下。小诺曼放开了母亲,慢慢转向维克多,他脸上仍有血迹,他笑了。
“来吧,爸爸,这种天气最适合篝火,我知道契布曼叔叔打算烧掉一些垃圾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维克多拍了拍他的背,用胳膊搂着小诺曼的肩膀,两个人向着小屋主院的方向走去。
“小诺曼,我还得给你介绍一个人,我们的主教,亚瑟·克里斯。”
月亮挂在天空中央,把大地染成一种奇异的蓝色,契布曼从地上捡起了那根铸铁柱子,他和南希跟在后面,他们走着走着,她抽泣着鼻子,契布曼把一只胳膊搭在她肩上。
南希笑了,用袖子的背面擦了擦眼睛,当他们回到农舍时,铁柱一路上滴血,小而黑的斑点在他们身后的草地上散落着,谷仓的门在微风中微微摆动,发出一声萦绕不去的呻吟,一直回荡到夜晚。
几人离开后,一道黑色的身影闪过,爬上阁楼,来到了已经死去的老诺曼面前。
“唉......”
像是可怜这个曾经暴力的父亲,黑色的身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借着月光,可以看见这道黑色的人影从腰间的挎包旁掏出了一个像是编织物的东西,似乎还在搏动。
黑色人影蹲下身,月光闪过,照出这个隐藏在黑暗中男子的真实身份,正是已经恢复了自己清秀外表的亚瑟,而不是那个诡异的大胡子男人。
亚瑟将已经死去的老诺曼翻了个身,平放在地上,然后掏出一把小刀,从老诺曼的胸口剖开,亚瑟可不懂什么血管构造,这不是他的强项,他顶多能分清器官和主次动脉的位置,只是顺着心脏的位置,慢慢的划出一个Y字形的伤口,取出了老诺曼已经停止搏动的心脏,将那颗还在跳动的稻草心脏放进了老诺曼的胸口里。
亚瑟其实讨厌稻草人,从小就不太喜欢,有时候亚瑟会阅读一些关于填充稻草娃娃的令人不安的东西,他记得他的父母试图帮助亚瑟克服这种恐惧,告诉他:“他们不可怕,他们只想和人们做朋友”,或其他一些蹩脚的台词来让亚瑟放松,当亚瑟长大了,恐惧也开始消退,但在这个世界上,稻草人仍然不是亚瑟喜欢的东西,但它们不再像以前那样是噩梦的燃料。
但今天,亚瑟重新想起了小时候的恐惧,虽然他已经不再害怕。
老诺曼的身体开始长出尖刺和稻草。
他重新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