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朦胧,繁星在眨巴着眼睛。
月夜下的酉阳城就是一个银色背景下黑色的剪影。
夜静寂着,风的脚步踩动树梢,偶尔会让猫头鹰惊恐地鸣叫一两声。
杨珠和杨金花兄妹俩把马拴在远处的树荫里。杨珠接着便从马鞍后面取下了随身携带的绳索,领着杨金花猫腰来到了城墙根下。
酉阳城墙不过两丈来高。
杨珠的绳索端头系着两个铁钩,坚硬锋利如同鹰的长喙。他的右手把系着铁钩的绳头甩了几圈,让它在黑暗中发出呜呜的声响,接着突然向上一抛,一圈一圈对放在地上的绳索突然弹起绳子,把铁钩送上了城头的垛口。
叮当的一声并没有在城墙上激起反应,倒是让杨金花心里一激灵。
夜的脚步蹂躏得树枝头呜呜咽咽。
杨珠拉了拉绳子,绳子那边的铁钩牢牢的咬住了城墙垛口,便一飞身就到了墙的半腰,成了一个黑影蹭蹭蹭地向上蹿。
杨珠上去后,杨金花也跟在他二哥的后面上去了,她虽然不如杨珠迅捷,柔美的体态却灵动如同猿猴。
城墙上没有一个巡夜的士兵。
他们在城墙头上从南门转向北门,杨珠便让杨金花在城墙上守着,自己纵身一跃,便轻飘飘飞上了酉阳宣抚司一间屋顶,沿着屋脊往正厅那边飞去。
整个宣抚司漆黑一片,只有一间耳房还亮着灯光,仿佛暗夜里的一点希翼,让杨珠的心里暖暖。
后院传来马喷鼻子的声音,这个杨家二少爷还听到了马头摇动笼头的声响,知道酉阳宣抚司里的马匹正啃舐着岁月,又立即施展开卓越的轻功,如同一只黑色的大蝙蝠,向灯光的方向飞去。
亮着灯的耳房里有人在说话。
“老实告诉你吧!”说话的声音很柔和,“之所以说杨家会派人来要你老人家的命,就是你善于解蛊毒,免得我们的人中了杨应龙的蛊毒后被你所救!”
杨珠听出这个说话的声音很熟悉。
他把右手食指指尖放进了嘴里,在指尖上沾了些口水后,慢慢把窗户纸浸湿,再轻轻把窗户纸捅破了。
屋里的床沿上坐着一个老人,两个大汉大汉弓身站在旁边。
灯光忽闪忽闪,哇!杨珠看得清切:大汉中的一个居然就是带着张玲儿出逃的何思。
“还有一个和宋世杰有些像,一定就是宋世杰的弟弟宋世雄了!”杨珠吃了一惊,“这何思怎么在这里啊?”
“我是养着蛊,但我只用来救人,不用来害人!”说话的就是那个老头,“杨家要用蛊毒害人,我就有办法把这些人一个个救活的。”
杨珠没有看清说话人的脸,但他知道这就是宋栾。
“嘿嘿,”杨珠在心里冷笑,“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呢!我居然在这里找到宋栾了,还可以把该死的何思也一起除掉。”
杨珠才从腰上摸出了一把飞镖,却见何思从褡裢里拿出一锭银子。银子在灯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这家伙想做什么呀?”杨珠立即住了手,继续把眼睛贴着胸口的破洞往屋里看。
宋栾却不肯收何思的银子。
“你们是为了救人才来的,我要收钱时。且不辜负了我这个‘玄武毒侠’的称号?”宋栾说,“我的大儿子死在杨应龙的手下了,我给你们配制蛊毒解药,也是在位儿子报仇呢!”
宋栾说完,就示意宋世杰和他一起用力,移开了靠着墙壁的一个碗柜,露出了木板墙壁上的一道小门来。
接着宋栾端起了那盏如豆的油灯,打开了小门,把何思和宋世雄领进了内室。
杨珠用手中飞镖一点点从门缝里拨开了门栓,蹑手蹑脚地进入了房中,接着挑开了内室的门帘,偷偷往里张望。
全木的内室,清一色的木质家具,却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这一边的墙角下,挨着排列十几个土坛子。
那一边的窗户下面有一张方形的小木桌。木桌上面整齐地摆满了陶罐,陶钵,还有一个青花瓷的瓶子。
“确定中的是天蚕蛊毒吗?”宋栾问。
“是的,”宋世杰回答,“我搬开他们的眼睛看了,白眼仁上,金色的蚕虫影子清清晰晰!”
“那就只有配制蛇蛊的解药了!”
宋栾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把一个陶碗搽拭干净摆放在座子上,转身到那一边的墙角扯开了一个坛塞。
一条眼镜蛇立即从坛中举起了脑袋。
宋栾一把抓住了眼镜蛇的脖子,把那条长虫拎了出来,就势把它的嘴巴捏得上下分开,在把那尖利的牙齿套在陶碗的边缘上使劲用力划拉了一下。
一股毒液从蛇牙下喷出,顺着陶钵的内部边沿,往底部流淌。
宋栾把眼镜蛇放回坛子,又拔开了另一个坛塞。
这次宋栾从坛子里抓出了一条五步蛇,如法炮制。
后来又有蝮蛇、巴蛇、银环蛇的毒液被取下。
这个玄武毒侠取好了蛇毒,又一个个揭开了桌上那些陶罐往里看着。
那些罐子里,养着壁虎、金蟾、蝎子、毒蜂、蜘蛛、斑蝥、蚂蟥、蜈蚣等好多毒物。
这些动物正张牙舞爪地做着,生与死的搏斗。
宋栾最终还是找到了一个陶钵,陶钵里只有了一只金蟾还在,其余的毒物应该都已经葬身在了金蟾的腹中。
那支金蟾显然好几天没有吃的了,肚子干瘪瘪,浑身软绵绵,趴在陶钵底下,动弹不了。
玄武毒侠宋栾突然从左手的袖筒里,退除了一把小刀亮晶晶的小刀。
他右手握着小刀,把左手的衣袖往上一撸,刀剑就扎进了自己的手臂。
宋栾接着一划拉,手臂上就出现了一条长口子。
长口子里血流如注。
如注的血流跳跃进了盛有蛇毒的陶碗中。
宋栾一边让血流注入陶碗,右手却在一边用筷子搅动着血液,让热热腾腾的血液与蛇毒溶解混合。
手臂上的血液不再流,宋栾才在宋世杰的帮助下,用一块布裹住了自己手臂上的伤口,然后把刚刚配置好蛇毒的血液,慢慢倒进蹲着一只半死不活的金蟾的陶钵当中。
金蟾见血就喝了个痛快,饮如长鲸吸百川,长长的舌头伸伸缩缩。
血干。金蟾亡。
那只死了的金蟾随后被宋栾用小刀大卸八块,摊开来在了炉火上面烘烤。
杨珠几次想把飞镖扔出,却又希望宋栾把蛊毒解药配好了,自己不劳而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