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道若回头，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心里顿时没由来的紧张起来，又或者说是不太想面对。

“怎么了？”

林墨然咬了咬嘴唇：“没什么，就是仰慕学长很久了，学长能不能给我一个拥抱鼓励一下。”

道若眼神微滞，笑道：“好啊。”

他张开了双臂，主动搂住了那具娇柔的身躯。

林墨然身上还穿着庄重的学士服，头发简单的披在脑后，清美的脸颊靠在道若结实的肩膀上。

她细长的睫毛微颤，轻声道：“学长这么成功，能不能指点学妹一下呢？”

道若轻动鼻头，满是恬静淡雅的少女馨香。

“好。”

声音开始变得沉重，肃穆，他贴着少女的耳朵道：

“我想送给你八个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话音落下，肩上的脑袋许久都没有动了一下，耳边只有平缓的少女呼吸声，起起伏伏。

“什么屠刀，什么成佛，我不是已经要成佛了吗？学长你在说什么？”

道若没有回话。

女孩又道：“我已经拿到了月薪好几万的工作，马上就可以接母亲离开那里，过最美好的生活，马上就能够洗刷所有屈辱，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彻底闭嘴，我已经要成佛了，又有什么屠刀可以放下？”

道若听着这轻柔中带着泣音的话，缓缓摇头：“你知道的，不要再欺骗自己了。”

许久。

“哦……”

天空突然阴沉下来，太阳销声匿迹，数以万重的乌云汇聚，悬于头顶，仿佛下一秒就有大雨倾泻而出。

整个体育馆突然嘈杂起来，大家都望着这黑云压城般的天空，纠结着要不要中止典礼。

在主持人稳定场面的声音从音响中传来时，依偎在道若怀里的女孩也缓缓张口，声音幽然。

“我想起来了，是不是这把屠刀啊？”

她明眸向下，看着自己手中，已然捅进道若身体里的一把刀。

“……”

停滞片刻，女孩的声音逐渐阴冷。

“你为什么不躲？”

道若动了动嘴巴：“不想。”

“不想？呵哈哈……”

女孩笑了起来，婉转动听的声音变得阴戾凶煞，刺耳无比，宛若九重幽冥下的恶鬼之音。

这声音直冲云天，搅得压城黑云滚动不已，一时间电闪雷鸣，连绵不绝，仿佛世界末日一般，体育馆内混乱一片。

轰隆一声巨响，一道闪电当空劈下，正击场中。

火光冲天，血肉模糊，人们慌乱地四处逃窜，尖叫声歇斯底里，此起彼伏。

而这些仿佛与相拥而立的两人毫无关联。

“你笑什么，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松开我。”

道若眼神微滞，摇了摇头，手臂反而更搂紧了几分。

女孩的气息混乱了一瞬，但紧随其后的是更为彻骨的冰寒，紧紧抱住她的道若能够感受到那柔弱不堪的腰肢下越来越重的阴煞之力。

“松开！”她又道。

道若挑挑眉，果断松开了手。

女孩退后一步，目光冰冷得看着插在道若腰间的屠刀。

道若这时也发现了女孩的变化，她的学士服已经黯淡无光，死寂无比，原本透亮眼眸中那始终洋溢着的积极倔强已经变成了不甘的阴煞。

“你知道这把刀是什么吗？”她问。

道若低头看了看，轻描淡写地拔了出来，刀身离体的那一刻，没有血液，阳气从伤口处倾泻而出，自己的身体好像一只破了个洞的麻袋。

“知道。”

女孩瞳孔微动：“你迷失了。”

道若笑了笑，微微摇头：“没有，这就是我的道。”

话音刚落，女孩的气息突变，声音在这一刻歇斯底里。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轰隆一声巨响，一道粗壮到难以想象的闪电劈下，整个体育馆直接化为废墟。

天光暗淡，尘土飞扬，女孩的眼睛彻底变得死寂，死寂中爬出一缕蚀骨的厉红，让人目光触及便心神晃荡。

道若看着发丝狂舞，面相狰狞的女孩，疑惑道：“到底是你虚伪还是我虚伪？”

“你给我闭嘴！死到临头还故弄玄虚！”

“……”

道若摸了摸鼻子，不紧不慢地盘腿坐了下来。

周围尽是废墟尘土，残肢断臂，他双目缓闭，左右手合掌，中食二指伸出，掐出法决状。

墨然看着他神色淡然的动作，怒道：“真当我不存在吗！？”

锵的一声，她宽大的袖袍里伸出两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指尖之锋利不亚于森森钢爪。

仅仅一步的距离，墨然手臂用力，带动阴爪，倏地朝道若击去，速度之快刮得袖口猎猎作响。

“临！”

阴爪袭面之际，道若紧闭的双唇吐出一个字。

顿时天罡大作，如神吐真言，一圈金光从道若身上显现，滚滚奔腾，一瞬间便扩散出去，所到之处阴气消融如冰雪遇火。

墨然也被这圈金光透体，身子倒退数步，阴戾的手掌更是抓了个寂寞。

她怪叫一声，天上的黑云搅动，形成一个巨型风暴，悬于头顶，不断翻滚，降下一缕缕阴煞至极的鬼力。

显露尖牙，她再度冲了上去。

“在我的世界里，看你有多少阳气！”

道若不为所动，双目紧闭，嘴里吐出一个又一个字眼。

“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最后一个字落下，道若全身金光大作，黑暗压抑的天空竟直接裂开一道豁口，璀璨的阳光洒下，笼罩住了盘坐在地的他。

道若周围的空间开始一寸寸裂开，那冲过来的阴狠身影也随之变得虚幻，扭曲，消失不见。

低头看一眼，身上的会议正装一点点破碎，慢慢变回了他原本那套衣服，肩膀上的压力也再次传来。

他伸手往后，摸到了自己的背包，心中顿时舒了一口气。

正要起身时，耳后突然传来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你以为这样就能跑掉了？”

道若头皮炸开，一个激灵从地上窜起，同时身子扭过一道夸张的弧度，躲开了那紧随其后的利爪。

“又拿爪子挠我！”他愤愤道。

墨然伫立于身后，双手收回垂在两边，宽大的袖口覆盖住，冷眸死死地盯着他。

“不知道你是真蠢还是假蠢，死到临头还嬉皮笑脸，搞不清楚状况吗！”

道若闻言脸色稍稍肃穆，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张张符箓。

“我这既不是真蠢也不是假蠢，而是豁达，人生本就无趣，何不洒脱一点，苦苦执着于那点仇怨有什么意义，到头来还是害了自己。”

墨然牙齿紧咬，瞳孔里再冒红光：“你清高。”

道若耸耸肩，无意间发现自己身上那个刀口竟然还在，而且不断有阳气从这里流失。

他伸出手掌去堵，发现没什么用，也就算了，重新抬眸看着墨然。

“怎么？后悔了？”她嗤笑道。

道若皱皱眉，抬起手晃了晃夹在指尖的黄色道符，说道：“你难道不知道反派都死于话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