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蛇重新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凡人女子,它不晓得自己沉睡的这些年,外面都发了什么事,这不过就是一个十几岁的姑娘罢了,无甚特别。
等等!呵呵蹉跎万年,真是老眼昏花了,这姑娘身上还背着自己的老朋友呢。
“金龙老哥,别来无恙啊!”
知月跪在地上,见大蛇缓缓降低了身段,做恭敬状,就感觉身背后阵阵火热,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下而上分离开去,霎时间洞内一片通红。
知月在蟠桃宴那会儿,就知道了赤焰金龙的存在,当时玉帝过,等她修为到了,金龙自会现身相见,如今看来是托了大蛇前辈的福,才能这么早就得见“龙颜”的。
热浪炙烤的知月几乎睁不开眼,她只能尽量跪的靠近潭边,用水浸湿之前蒙面用的白纱,重新把整个脸都罩起来,才勉强可以正常呼吸。
透过白纱,知月总算看清了金龙的身量,比那水中的巨蛇还要大上一圈,通体溢火流金,只有眼睛是赤色的,此刻在穹顶之上蜿蜒盘旋,周身的火焰已经烤焦了不少倒垂的青藤。
“哈哈……哈哈,好你个贪吃蛇,多年不见竟在这儿欺负起晚辈来了”,赤焰金龙仰大笑,瞧见知月蜷缩在水边,马上就要落入潭中的可怜样儿,这才调熄了周身的烈焰。
“晚辈知月,拜见金龙前辈,谢前辈体恤晚辈肉身凡体,受不得这般神通”,已经热得晕头转向的某人,见火焰去了,顿生起死回生之感,这才得以开口。
“起来吧,你这猴子,倒是嘴甜,不过想出来行走江湖,还欠着火候呢,那好不容易从宫得来的桃子,一半都被这老鬼骗了去,却连一句有用的话也没套出来。”
金龙边边在空中转了个圈儿,似乎是想活动活动筋骨。
“瞧老哥这话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儿,几时成了骗了,若不是这奶娃子在潭中洗桃,扰我清梦,老夫我还要再睡它个千八百年呢!”
大蛇的花花肠子被金龙破,面上还真有点儿挂不住,不甘示弱地回敬道:“倒是老哥你,不在山中看守神器,总跟着个丫头片子做什么?”
“唉……你别看这丫头孱弱不堪,一阵风都能吹倒的样子,她可是受了三下老鞭子都未告饶的人,你我是万年老友了,六界之内,从前可曾见过这等傲骨。”
金龙回想起那日青石板上的血迹,再看看面前这张稚气未脱的脸,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呜呼呀……此话当真,初见之时,我还纳闷儿,一般人见我这模样,早就应当吓的屁滚尿流了,怎么还敢自己拿着桃子开吃呢,快来快来,让老夫好好瞧瞧。”
大蛇听了金龙的话显然是又惊又喜,尾巴一扫,直接卷起了愣在一旁的知月,转到切近,仔细端详了起来。
知月突然双脚离地,心里忽悠一下,倒不是害怕,而是速度太快需要适应,才被金龙的烈焰烤了个外焦里嫩,现下让这寒冰般的蛇皮一激,整个人兹拉兹拉地,都开始冒水烟了。
“老哥的意思,这丫头乃是那选之人,故而在剔骨鞭刑之下才能死里逃生?”
大蛇卷着知月,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看了个遍,才又放回霖上,神秘兮兮地问道。
“她是不是选之人,如今还是个未知数,不过……,当初我在神器中潜心修行,她被罚鞭刑那日,恰逢炼至关键所在、生死关头,神器突然移位,我险些走火入魔。”
“是她的血肉将我唤醒,才及时冲出神器宿于其背,这丫头虽坚忍不拔,但毕竟是肉身凡体,我怕她值此重刑性命不保,那时便先护住其心脉待援。”
“后来她师父慕染云和路游为了救她,又分别渡给了她近一成的内力,这才算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赤焰金龙完这一大段,长出了一口气。
“月儿愚钝,竟不知先前得以脱险,全赖前辈相助,救命大恩月儿万死不能报,请前辈受月儿一拜。”
知月俯首于地,泪如涌泉,她哪里想得到,自己现在这副欢蹦乱跳的样子,是这么多人暗中接力才得来的,如若这期间少了任何一环,自己恐怕……
她何德何能,怎配得上如此殊遇,若非今日金龙前辈现身相见,这等续命深恩,她岂不是一辈子也无从知晓了。
先前心里还曾埋怨过师父,卧榻之期,竟未曾看她一眼。
原来睡梦之中的一切都是真,那张流着泪的脸,真的来过,为了她这个劣徒,自己内伤未愈的情况下,强行折损了一成的内力。
还有,那个叫自己野狗的人,那个给自己黄本的人。
她一直不冷不热的对他,他却悄无声息的做了这么多,知月啊知月,你也不想想,没有路游的关照,你如何到得了三甲,又哪有机会接受玉帝恩旨……
“月儿,快快请起,如今你已是我之主,老夫辈份虽高,却也受不起你如此大礼,再,若非你将我唤醒,咱俩当时皆有殒命之险,机缘至此,你勿须介怀。”
赤焰金龙见知月一直俯在地上,从默默流泪到泣不成声,有点儿后悔让这丫头知道真相了,先前那个倔强顽皮的猴子,会不会因为背负的太多而消失不见了呢。
他奉知月为主,就是为了报恩,但若单单是为了报恩,凭他的修为,自然还有很许多其它途径的,真正让他心悦诚服的,是知月身上那股宁折不弯的硬气。
“就是,就是,姑娘,你有幸捡回条命应当高兴才对,这普下的事,没有无缘无故的,凡此种种只能是意使然,起来吧,别哭了,你还想不想知道神器在哪儿啦?”
大蛇虽是“老玩童”的脾性,但玩笑归玩笑,也不忍心看着花朵一样的人儿,在自己面前淌眼抹泪的,这孩子哭了嘛,就得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