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2.2%……”
数字在眼底飞快跳动,但宁数已经看不到了。
他视线血红一片,忽然暴走的血液充塞整个视网膜,几乎要滴出血来。
眼眶四周,一根根粗大的青筋凸起,蔓延覆盖了整个脸部,仿佛戴着一副狰狞的面具,恐怖又阴森。
头颅之下,脖子更是因为用力,紧绷成了一个四方体,硬生生拉长了一大截。
宁数身上方才包扎伤口的绷带已经全部炸裂,开始愈合伤口重新裂开,喷出炙热的血雾。
这些血雾与他毛孔中蒸发出来的水汽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模糊的蛇形,在头顶盘旋不散。
他连连吸气,快速涌入喉咙的气流变成了尖锐沙哑的嘶嘶声。
神通“蛇之形”自动激发,带动全身的肌肉软化涌动,化作一片片清晰的肉鳞。腹部阔张,两肋高高耸起张开,仿佛一对畸形的翅膀。
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头人蛇结合的怪物。
“……3.0%……3.2%……”
“……3.4%!”
数字跳动到此,忽然停止不动。
静室里忽然变得死寂。
嘶嘶的呼吸声,骨骼关节的摩擦声,砰砰的心跳声……全都戛然而止。
凸起的青筋开始抚平。
毛孔开始闭合。
颤抖的肌肉归于平静。
赤红的皮肤也恢复原样,渐渐暗淡。
他似乎变成了一座雕像,生机收敛,死寂外显。
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
咔的一声脆响,宁数眉心出现一道裂纹,碎片脱落,露出下面光滑崭新的皮肤。
他睁开双眼,缓缓站起身,在原地留下一个空荡荡的躯壳。
呼——
宁数轻呼一口气,这个虫茧似的躯壳便连通衣服一起,化作细细的粉屑,在屋顶漏下的光柱中轻轻飞扬,久久不散。
他没有去管赤果的全身,闭上眼睛。
书面翻开——
宁数:异人
真血:羽蛇3.4%
契合:羽蛇93%
神通:蛇之形、幻羽
残念:宁辑、宁匡明、宁邵安、宁申
物品:羽蛇真血1.6%、宁泰的记忆碎片·刀术3/4、宁绰的记忆碎片·吹箭3/4
……
艳阳高照。
南禺山的东面,太阳照来的方向。
从宁十九镇往北走,一路几百近千里仍是延绵起伏的群山,大大小小,数不尽数。
这片攘阔南禺山以西,全长超过五千里的山群,被称作南次山系。
群山之间,有两条大山彼此蜿蜒平行,形成一道少见的平坦峡谷。沿着它一直往北,能抵达这块被称作临疆郡地域的主要人烟繁华地带。
可以说,这处阳夹峡谷就是附近最畅通最安全的一条通道。
外人进山,山里人外出,都要走这儿过。
此时,两个打扮明显有别于宁十九镇的中年人,一威武一文弱,站在左边的阳夹山上东眺朝阳,语气平淡的闲聊。
“还有五日……届时南禺山动,宁十九镇沉陷,我倒要看看那位第七宗子如何躲过!”
“此子年纪虽轻,却深谙隐忍之道。”
名叫宁左山的文弱中年人摇摇头,“若非他这一步过于重要,关系到我族兴起之机,我倒真不想与他这般苦耗,索性放其离去。”
另一个叫宁贯斗的中年人眼角微收,灰色的瞳孔横成一缝,渗出阴冷的目光:
“怎能如此轻易放过?不提前抹杀这些伪族小儿,你我之后辈又如何出头?”
“未必有这般简单。”
宁左山摇头,眉间隐有忧色,“此子既然早有察觉,却仍然固守不出,没有任何试探,恐怕是有所依仗!”
“能有什么依仗?”
宁贯斗嗤笑一声,“此地远去鼓水城何止三万里,鼓水城不来人,就凭他一个小儿,一支百年前驱遣来此的弃脉,能拿出什么像样的手段?
至于其他地方的援兵,合你我之力,任谁来也翻不了盘!”
宁左山摇头不语。
两人朝夕相交几十载,都清楚彼此的秉性,多说总是无益。
一阵沉默,两人忽然同时转头,望向北方。
在那里,一道烟尘充塞云霄,顺着蜿蜒曲折的峡谷滚滚而来。沿途两岸树林叶落如雨,群山之间响起万鼓雷鸣般的轰隆马蹄声。
大军墨衣黑甲,旌旗招展,一面纹有翼之蛇,一面书赤色大字“宁”。
“是赤色羽蛇军。”
宁左山面色如常,平静说道。
“果然是宁丹墀chi来了!”
宁贯斗双手抱胸,冷笑一声,“嘿嘿!早就想和这位外宗将星交手,但愿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宁左山摇摇头,道:“开始吧!”
两人同时伸出手,高声大喝道:
“神通——”
“弥罗尸瘴!
“雾甲厉兵!”
轰!
仿佛打开了某个无形的缺口,浓稠阴湿的灰雾凭空而现,倾泄倒灌而下,冰寒刺骨,腥臭扑鼻。
其中无数尸骨飘零交叠,若隐若现。忽然间齐刷刷站起身,模样由虚转实,嘶吼着向前方冲起。
大雾淹没了大半截夹阳峡谷,好似冲破堤坝的浑浊江洪,气势汹汹,霎时间与整齐划一的黑甲军撞在上。
……
宁十九镇。
接到宁汝海口信的宁数,心怀疑惑的走进祭庙。
巨大的香火桌前,一个背影陌生的青年仰首高望,似乎永远都看不够。
旁边,头发花白的老者盘腿而坐,柔和的目光望着大门,像是在等他到来。
宁数心无旁骛走上前,行礼道:“大长老。”
大长老笑着点头,悠悠说道:“这人呐,一旦老了就喜欢跟年轻人亲近,希望能让自己的老脑筋也变得灵活一点。”
不等宁数说话,他回了回头,问道:“你认得这些名字么?”
宁数望了眼那些牌位,心里疑惑,微微摇头。
“这些名字,都是为镇里有大牺牲大贡献者。”大长老解释道,“你把他们记下来吧。”
宁数愈发错愕,心里想着莫非这是要把大长老之位传给我?
但是镇里还有几位长老呢,轮也轮不到自己啊!
亦或者,一个考验?
他定了定神,第一次认真看着头顶那些名字。
旁边,那道背影陌生的青年微微转身,露出一个和善温煦的笑容:
“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