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在铜盆中荡漾,初夏急急忙忙替郁欢更衣,眼下还需要多收拾些什么,还不得快些赶去福熙院。
郁欢却是慢条斯理地往梳妆台前一坐,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可见她在竭力隐忍住怒火,“你去告诉老夫人,燕少爷在我院里作客,家丑不可外扬。”
她哪需要猜想什么,肯定是郁嫣然使得小手段,恐怕想借此机会压她气焰是假,想让老夫人在郁弘的咄咄相逼下把郁嫣然这三个大字写进族谱才是真。
多半都是因为她先前在翰林院给了某人好大的难堪,某人心生怨念又不敢动她,这才把歪主意动到了郁安歌头上。
前世的郁嫣然可不就是惯爱使这类手段么,次次都要在众人面前污蔑她仗势欺人恃强凌弱,从而给她安了好一个毒妇妒妇的名声,每每受个什么伤都要把脏水泼到她身上,从而让顾绎心越来越不待见她。
“啊?”传信丫鬟闻言微怔,一时没能理解话里深意,“可这…”可这偌大的海棠居,压根连燕少爷的影子都没见着。
况且燕家少爷来访,府里都是会通传的。
初夏恍然,面庞倏地冷下来,高声呵斥道:“大小姐的话说得不够清楚吗?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燕家不比其他小世家,有头有脸,若说燕诚贞在郁府作客,郁府哪敢闹得乌烟瘴气,再大的矛盾都得憋到燕少爷走后再解决。
郁欢和燕诚贞青梅竹马私交甚好,此事郁府上下人尽皆知,她说在,那便是在,就算不在,她传个口信去燕府,让燕诚贞开口,那也是一样的结果。
“是。”传信丫鬟似懂非懂,前脚紧贴后脚赶忙退了出去。
郁欢抬眸,看着菱花镜的眼神逐渐染上嗜血的红色,她闭了闭眼,瞬间敛去散在周身的恐怖气息,漠然道:“替我梳妆吧。”
简直没个清闲日,既然郁嫣然那么想入族谱,那么想往上爬挤进上流圈,那她便勉为其难地将她这份期许狠狠踩碎吧。
初夏执着眉笔的手微微颤了颤,忍不住在心底为某人默哀。
联想这些日子郁欢的怪状,她知道这位千金小姐绝非表面这么简单,而且主子待郁欢又有几分不同,所以得罪了这位,也可能是同时把宣佩玖给得罪了。
她隐隐又有些期待,不知这位的手段和主子相比如何,若是和主子旗鼓相当,只怕她以后对姑娘的称呼便要改一改了。
时间在胭脂粉饰脸庞中缓缓流逝着,直到五凤挂珠钗稳当地插在发髻中,郁欢才起身,嗓音慵懒又夹杂着冰冷的杀意,“走吧,该去给祖母请安了。”
她要以最直接的态度回击郁嫣然的手段,她妆容得体端庄大方,宛若高不可攀的仙子,而郁嫣然只能委屈巴巴垂首啜泣,尽显狼狈。
…..
福熙院。
炎炎烈日仿佛是在郁弘心头的火上又浇了一桶油,老夫人端坐在上边,已放了狠话,燕少爷什么时候离开了什么时候才能谈之前的事,他眼见着煮茶的器具已经把茶煮了三遍,怒气是越来越深。
可是哪怕热茶凉了三次,郁嫣然脸颊上的泪痕仍未干,她不仅眼眶泛红,就连鼻尖也是红红的,我见犹怜。
这时,门外传来声响,“见过大小姐。”
郁欢抬脚刚迈过门槛,便被小姑娘扑了个满怀,她低头瞧去,心脏就像是被人用手揪着似得疼,“乖,有姐姐在。”
泪水干在郁安歌的脸上,她的脖子上赫然有着一道抓痕,“姐姐,我没有。”
打小起祖母便偏宠偏爱她,可是这一次,就连祖母都不相信她。
但她没有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为这件事买单,为什么还要因为这份错误而承受惩罚。
“姐姐知道的。”郁欢微微蹲下身子,温声道:“我家安歌最乖了,才不会做那些混蛋事,乖,姐姐来了,谁也别想欺负你。”
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传进所有人的耳朵里,她这话说出口,整件事情好似变了味,郁弘顿时不悦,怒吼道:“分明是她欺负了人,到了你嘴里黑的都成白的了。郁欢,今日之事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你少在这里指桑骂槐!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已经是议亲的年纪了,事事都要横插一脚,老子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近来和姑娘两次唇枪舌战,他都落了下风,郁欢那张嘴巴厉害着,保不齐就是专门过来给郁安歌开脱的,他绝不会让她来掺合这件事,他一定会给郁嫣然讨个公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