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瑞移开罩子,这是一幅尚未完成的画,基本上只打了个底,但依稀能看得出,小公主是想画一幅雪景。
虽然梁瑞不太懂画,不过他感觉的到,永宁公主的基本功还是不错的!
说来奇怪,洪武大帝乃是一介淮上贫农,但是他的后代,大明朝的皇帝和藩王中,到有很多非常有艺术细胞的人。
那位被成祖坑了的首代宁王就是一位古琴大家,著有《神奇秘谱》、《太和正音谱》等。
其中《太和正音谱》乃是我国史上现存最早的杂剧曲谱,是中国戏曲史上最重要的理论著作之一。
更别提那位现在才被人熟知的小郑王朱载堉了,他著作了《乐律全书》等书。
更在书中论证了十二平均律理论,这个理论,后来被来大明传教的传教士带到了欧洲。
这是一个极为伟大的理论,巴赫根据它制造出了全世界第一架钢琴。
而且现在所有的现代乐器,都是用小郑王的十二平均律来定音的。
可以说没有他,我们现在熟知的钢琴、吉他等,不知道要晚出现多少年!
甚至就是那位以做木工活出名的天启皇帝,都是了不得的艺术家。
要是他不是帝国皇帝,也是一位太平藩王的话,说定也会在木工、机关一道上,有了不起的成就。
而梁瑞身边的小公主,应该也是对画画有着极高天赋的。
因为听到梁瑞提到画画,一直在处于恍惚状态的永宁公主一下就回过神来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的看了梁瑞一眼,然后又忙不迭的把头垂下去。
“驸马也喜欢画画吗?平日里宫中无聊,永宁最喜欢的就是画画!驸马平日喜欢干什么呢?”
“我啊!我不会画画!也没什么喜欢干的。”
梁瑞摇了摇头,有点缅怀般慢悠悠的说道:“这些年我最多的印象就是吃药、检查、吃各种的药、到各处去求医检查!”
他说的后世四处求医的日子,永宁公主则以为他说的是梁邦瑞。
同情心泛滥的小公主,靠近了梁瑞几步,她双手环住梁瑞的腰,把头靠在梁瑞胸膛上,无声的安慰着他。
梁瑞也轻轻的揽着小公主的肩膀,享受着这充满温情的静谧时刻!
一股冷风吹过,笔架上的毛笔互相碰撞,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两人依依不舍的松开。
小公主高兴的看了梁瑞一眼,“驸马!今日景致正好,不如请驸马为我研墨,我们一起画一幅画吧!”
“好啊!那就让我见识下小永宁的画技吧!”梁瑞说着轻轻在永宁公主的头上敲了一下。
他走过去,从储水的小罐子里,用铜勺取出几滴水放在在砚台中,然后取过墨锭细细研磨了起来。
还好这具身体还留给了他一点记忆,不然的话,他一个现代人可不会研磨!
一看梁瑞开始研磨,永宁公主也收拾了一下心情,他将披在身上的披风解下。
在梁瑞和公主亲亲我我时,就来到了凉亭外面的青梅,将公主的衣袖扎紧,小公主脸红了一下,随后开始动笔。
梁瑞偶尔侧过头看一眼正专心画画的小公主,心里的柔情也快要溢出来了。
这个看着柔柔弱弱的小公主,就是他的妻子了,穿越来的梁瑞其实是有点不太适应明朝生活的。
没电脑、没手机、没电视、冬天想吃口水果、吃点黄瓜都没有。
他也一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总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像是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
但这个时候,外面吹来一点点的细风,一个满眼都是他,血统高贵的古装小萝莉正在细心的画着画。
画上一男一女正相伴走在雪地中,远处高山大江若隐若现,两人身侧一只寒梅正在怒放。
梁瑞突然觉得一阵无比的舒心,那种飘飘荡荡的不安感和不真实感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
从今天起!梁瑞就是梁邦瑞,梁邦瑞也就是梁瑞了!
永宁公主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她从没有感觉画画能像今天这样让人满心欢喜。
她轻松的将一副风雪归人图,改成了他和梁瑞两人的游园图。
改完后,小公主放下笔,甜笑的看着梁瑞说道:“驸马你看,我画的怎么样!”
梁瑞看着一脸娇憨向着自己邀功的小公主,“不....不可思议啊!我的小永宁竟然还是画中大家!”边说他边翘起大拇指,一脸的赞赏!
听见梁瑞说‘不’而被吓了一跳的小公主,威胁的挥了挥小拳头。
“可是这画虽然不错,但还差了一首词配在上面!”梁瑞伸手抓住永宁公主的小拳头说道。
“词啊!那驸马你想想我们该配一首什么词吧!是易安居士还是柳三变呢?不过我最喜欢易安居士,柳三变有点太轻狂了!”
永宁公主任由梁瑞握住拳头,歪着头说道。
轻狂、不务正业,差不多是整个明朝读书人对于柳永的看法,不过今天,梁瑞不准备写前人的词曲,他准备抄后人的。
虽然诗词自宋之后,就没什么好作品,也没再出过那种惊艳才绝的诗词大家,不过也还是有几个算可以的。
其中明珠的孙子纳兰容若就要算一个,而且他的诗词,梁瑞抄起来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反正他一个满人,在这个时空也不需要什么诗词装文人了,甚至他会不会出生都是个问题。
“前人的诗词,怎能配我小永宁的画呢,让我想想,不如我作一首词吧!”
“好啊!好啊!那永宁就等着聆听驸马佳作了!”永宁公主也是雀跃不已,她没想到自己的驸马竟然会作词。
在大明朝,作一首词可不简单,虽然现在的读书人把诗词视为小道,但是一个会填好词的读书人,无疑是要高出其他人一等的。
虽然永宁公主不觉得梁瑞能做出什么好词来,但她还是异常高兴。
梁瑞摸了摸下巴,装模作样的转了两圈,开口吟道:“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
若容相仿饮牛津,相对忘贫。”
这首画春堂·一生一代一双人,是纳兰容若作品中的精品。
虽然他是满人,可是却是梁瑞穿越前最喜欢的词人之一,现在正好用的上。
而且这首词更是恰好贴切了他和永宁公主,相思相望又难以相亲的现状。
蓝桥是裴航遇仙女云英之处,碧海难奔乃是李商隐‘碧海青天夜夜心’的借用,饮牛津可不是指牛津大学,而是代指牛郎织女相会的银河!
吟诵完毕,永宁小公主已经被惊呆了,他双目含泪,轻声念叨着:“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为什么!为什么我要生在皇家!为什么要做这个囚犯般的公主!”
她惊喜于梁瑞有这样的才华,能做出如此品质的词,但越是如此,她对梁瑞越是满意,就越是痛苦于自己的身份。
驸马是鳏夫,公主何尝不是宛如富贵囚徒一般的寡妇!
梁瑞心里其实也觉得很难过,更是有些不忍心,他本可以不选这首词的,他今天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刺激永宁公主。
因为不管是跟太监宫女开片,还是到皇宫去向万历皇帝和李太后哭求,都需要永宁公主的鼎力相助才行。
而永宁公主毕竟才十五岁,不刺激她一下,她未必有胆子豁出去和梁瑞一起抗争。
梁瑞抬起头,在心里默默发誓,“这将是自己唯一一次利用这个小公主,以后就用加倍的温柔来呵护她吧!”
所以,他虽然看着永宁公主情绪低落的渐至崩溃,但还是狠下心开口说道:“公主不要难过了,其实原来就算天天来见公主也不难,管家婆不过就是要点贿赂而已,臣家里也略有薄产。
但我听说寿宁公主驸马来见觐见公主,每次只需贿赂管家婆五两银子就够了。
可是刚才...刚才臣进来的时候,管家婆足足拿走了臣五百两银子,这就算臣家里再有产业,也禁不住这样消耗啊!
臣初见公主就觉得万分喜爱,可是造化弄人,臣不能和公主日日相处。
不过也足够了,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五百两银子!!永宁公主只觉得头皮炸炸的发麻。
五百两银子啊!
他虽是长在大内的公主,但是对五百两银子还是有概念的。
寻常人家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个数目,现在驸马来见一次自己竟然需要五百两,只要想一想就知道,以后驸马来见她的次数真就是屈指可数了!
“怎敢如此!她们怎敢如此!她们把本宫当成什么了?
当成了楼里的红姑子了吗?
不行!我要去告诉皇帝哥哥,我要去告诉母后!”
梁瑞说是要永宁公主别难过,但实际上怎么可能不难过,炸了毛的永宁公主顿时就要直接入宫。
梁瑞感觉,如果刺激的再狠一点,永宁公主估计直接敢把管家婆一刀捅死!
“公主不要啊!公主与驸马相会需由管家婆监督,此乃祖制,就算是陛下和太后也没法改啊!
管家婆索贿也是普遍有之,算不得罪过啊!”梁瑞还没说话,一旁的青梅扑过来,拉住了永宁公主的裙角,开始放声痛哭!
“那怎么办?那怎么办?”永宁公主摇晃两下,她走回到书桌前,颤抖的拿起狼毫笔,泪眼婆娑的把梁瑞刚做的那首词,一笔一划的题在了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