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幾乎是“不欢而散”之後,楚焯再也没见过亦清迟,倒是浮雪三不五时来探望他一下,对他简直比对亦清迟还要用心。
如果不是浮雪总要挂嘴边念着“清清”,楚焯都怀疑自己根本是浮雪为了脱离亦清迟而选出來的人。
“浮雪大人可知师尊…去哪儿了?”楚焯迟疑许久,还是选择问了出来。
他是个很尽责的徒弟,怕师尊遭遇危险而宗门被蒙在鼓里,毕竟怎么说他师尊也只是个元婴;前世楚焯到元婴之境时想要外出游历,就被大师兄“教训”了一次,告诫他外头的人都比他厉害,若有危险怕是没人能救他。
楚焯给自己找好了理由,也这样确信着这是他询问的出发点。
浮雪没了化形就是一团青烟,它晃了晃。
【楚楚想清清了呀?】
“……大人误会了,”楚焯义正言辞道:“师尊只是元婴,行走在外未免……”不安全,何况他师尊还长得那样!
【楚楚一个筑基能做什麽呢?】
浮雪的插刀技术既准又快。
以筑基鄙视元婴的楚焯后知后觉,他沉默半晌,“我……我好歹是师尊唯一的弟子。”
如果他都不担心她的话,恐怕也没人会担心她了。
青烟静止了许久,才飘出浮雪的奶声。
【清清需要爱,楚楚要爱她吗?】
楚焯不可思议地看着浮雪,耳根子突然爆红,“您…您在说什麽!”
什麽需要爱要不要爱的!真的是他一个孩子该听该想的吗?
浮雪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它说道:【清清是大好人呀!可是爱她的人好少好少……】
楚焯心里莫名难受,红润从肌肤上滑落,直到再无半分。他问:“难道师尊没有家人?”
问完之後他自己都觉得多余,毕竟“亦姓”都是前掌门的姓氏了,哪里还能有家人呢?
可浮雪却道:【清清当成家人的人正在受苦,所以清清也跟着入了地狱呀。】
这话很奇怪,听起来也很可怕的样子,可是楚焯这话听得不是很明白。
他想再问,可浮雪却不再谈,而是专心指导他修炼起来。
说来也奇怪,但凡有浮雪在他身旁,他的修炼速度就会快上几倍,比布阵都有效。
更神奇的是,浮雪陪他度过筑基的天劫,居然连初级道心拷问都没出现,天雷也不比他前世的强——种种发现让楚焯对浮雪这个宝贝惊奇不已。
而后他不由得想,拥有这种宝贝在身边的亦清迟,是怎么做到永远的元婴的?明明浮雪在的时候连呼吸都会吸收到灵力啊!
等消失大半年的亦清迟突然出现在镜花林时,已经是楚焯成功筑基之後了。
她似乎也不怎麽对他的修炼速度还有自己破境的能力感到意外,而是扔了一张帖子给他。
“你必须参加。”亦清迟说,一边往自己的吊床走去。
她正要施清洁术,楚焯连忙道:“师尊,我每日都清洁!”
亦清迟掐到一半的手指顿在那儿,瞥了他一眼,手中汇聚的灵力尽散。
她难得换了个颜色,白纱轻盈的衣裙显得更灵动几分。往吊床一摊,一团白纱成了纯净洁白的花蕊,在桃林里格外白嫩清美。
楚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想起她的可怕感知能力,便强行挪开目光,把重点放在那张帖子上。
玄色为底,金边金字的帖子样式精致,上面写了笔锋内敛沉稳的三个字——鉴宝赛。
鉴宝赛是两年一度,专给入门十年内弟子比试的比赛。不过最特别的是,比赛期间所有人都可以“投资”那个弟子,投资比例等同押注比例,直到半年投资期结束的最终大比,将可以通过排名得到回馈。
所有人都可以成为“鉴宝人”,而“玉石者”指的就是参赛的弟子们,胜者“宝玉”而败者“顽石”,鉴宝人所押出的宝玉越多,鉴宝人排名也就越高。
楚焯正好撞上这届鉴宝赛。
“师尊会押注在徒儿身上吗?”楚焯看完赛制规则後立刻问道。
亦清迟栽在吊床里摇摇晃晃,好半晌才飘出一声,“好。”
或许她本来不打算成为“鉴宝人”之一,楚焯想,又忍不住为自己能够改变她的主意而暗暗感到欣喜。
“师尊希望我成为筑基第一?”楚焯问。
玉石者的榜单奖赏只取前十,而各修为的第一人也会有奖励。
“你必须金丹,”亦清迟使用了第二个强硬性质的祈使句,“否则……”
否则?
楚焯第一次见到师尊如此强硬的态度,却是有种异样的…欢喜。
欢喜?
这个念头刚浮现出来便被楚焯压了下去。
搞什麽,他难道有受虐倾向不成?肯定是错觉!
楚焯又看向那晃悠的吊床,第一次庆幸她看不到自己。
过了许久,吊床上的人依旧没把话接续下去。
楚焯踮着脚尖,悄声无息地到了吊床旁。
她一向教人看不透的眼阖上了,薄唇无意识拉开一丝空隙,阳光自树叶与桃花空隙穿透过来落在她脸蛋上,看起来竟是柔和又温暖。
楚焯望着她失了神。
从来都是神坛之上不染人间烟火的冷漠神灵,乍然落在了凡间,睡得安宁甜美,褪去了教人难以接近的躯壳。
突然…变得诱人?
至少她的吸引力是不可否认的。
【嘘!楚楚可千万别吵醒清清!】
软软的童声在楚焯脑域响起,却无异於春雷炸响,吓得楚焯差点儿动作太大撞醒了亦清迟。
也正是那声音出现,他差点儿往後摔,楚焯才发现……他居然离亦清迟那麽近,近到几乎可以感受到她微弱的呼吸喷灑在他的脸上。
天哪,他到底在做什麽?
楚焯一时无法反应过来,就这麽直挺挺地僵在那儿。
【楚楚刚才想干什麽?】青烟飞快飘到他身旁,直直“凝视”着他。
楚焯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青烟声音带了难得的促狭,【莫不是……动了心?】
楚焯霎时脸热得冒烟。
他结结巴巴地想解释,“我……我不是……”
说也奇怪,前世他分明也是个神游修士,心境稳固成熟……怎么到了亦清迟和浮雪跟前,三不五时地就淡定不了,象大人跟前轻易被看穿的稚子。
声音方出,浮雪就立刻设下隔音屏障,尔後浮雪欢快地表达自己的看法与支持。
【太好了不愧是我选的……人!我终於等到这一天啦哈哈哈啊哈!】
楚焯云里雾里地听着它说。
浮雪接着又“恍然大悟”地道:【果然是我太浅薄了!有什麽比爱人的爱更令人神往,更撼动人心的呢?】
楚焯下意识想起它之前的“爱清清”之说,忽然明白过来。
原来那时讲的……是指成为师尊的家人给她亲情的爱啊!
可是来不及了,楚焯领悟得太晚,浮雪的思想已然是脱韁野马,跑得太快再也拉不回来。
【我很看好你啊!拐了清清,什麽都有!】浮雪活像个幼年传销组织,热烈推销道:【清清既美又美还超强,就算入赘都值得啊!我很看好你!】
楚焯:“……”
原来老是跟师尊卖萌的浮雪,专业是卖师尊?
太可怕了!
【清清可难拐了,我跟你说,我卖萌卖了好久才接近…巴拉巴拉】浮雪飞快说着,以超快速度换气接着逼逼:【我很欣慰终於有人要继承大业!我们要竭力追求大佬…巴巴啦啦啦啦】
楚焯:“……”
等等,所以正确来说,浮雪山的大佬是他师尊,连山灵这种天生地养、牛逼哄哄的东西都得抱大腿?
他似乎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