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尾,四月的初,天地之间春意渐浓。
洛阳沈府后花园中,点缀在石径两侧的数十棵桃树已经微微吐露出点点粉嫩。
云梦萝侧身立于石径之上,玉手轻扶着桃枝,似乎想采下一株刚刚含苞待放的桃花,但又于心不忍,一副患得患失的模样。
这朵含苞待放的粉嫩桃花就如同她和厉天途的爱情一般,虽然刚刚开始,但却已经久经风霜了。
此时她怕了,她怕折枝后寓意不妙,对这份感情她是很小心很小心呵护着。
天丞教出事以后,虽然收获了一份唯美的爱情,但却有可能要失了亲情,日子稳定下来之后这份忐忑未定始终在折磨着她的身心。所以,这几日她虽然因怕厉天途担心一直强颜欢笑,但是她心里是清楚地,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天丞教小公主只很难再回来了。
男人该有男人的事情,她的情郎身为京师禁卫军统领投身朝堂是理所当然之事,她没有理由去阻止他。
可是在她的内心深处,真的想回江南,回到爹爹与那个丁大将军交手的金陵山天柱峰上看一看那里究竟发生过什么,爹爹到底还有几分生还的可能。
尽管她还有哥哥云梦飞,但在适逢大变之后,当事的男人和女人的想法终究是不同的。
男人通常是理性的,也许云梦飞现在首要考虑的是在玄机山庄苦练武功,然后伺机复出报仇或者重整天丞教。
而女人的想法就简单的多,她只想去了解清楚自己父亲究竟怎样,她只想要她的父亲而已。
一双欣长有力的手臂揽住了少女的细腰,把她从深思中唤醒。
面对突如其来的情况,本来少女的心是有些惊慌的,但当看到腹前那双熟悉有力的手背之后,她的心安定了下来。
“你又何必勉强自己呐。”厉天途叹息道,言语之中充满了无限怜惜之情。
云梦萝犹然转身,轻呼道:“大哥,我…”
少女的朱唇却被人用手指按住,厉天途柔声道:“云儿,你不要说话,先听我说。”
厉天途松开搂着云梦萝的双臂,顺着石径漫无目的走了两步,望着石径尽头地势比其他处高了数个台阶的古色古香的琉璃瓦亭台,无限神伤地叹息道:“那个娇俏可爱,敢拉着陌生男子说这就是我男人的天丞教小公主云梦萝哪里去了?”
沉默了一会,厉天途又轻声道:“我知道,云儿你自从跟了我受了不少委屈,还一直迁就我这个大男人。可是,你可知道,我最不愿的就是你这样?”
厉天途说完这些方才回头,深深地看着云梦萝,低沉道:“男人,总该比女人多担待一些,云儿啊,你就给我一个迁就你的机会吧,我应该不算一个强势的男人吧?”
一身纱白罗裙站在微风轻拂的桃花石径之中,今日的云梦萝头发只是轻轻挽了一髫,未带任何头花和珠宝装饰,却有种难言的自然之美,只是人和场景虽美,因少女矛盾心情所致,周围呈现出的却是一种与这春日之景极不相符的凄凉之美。
少女的娇躯在微微颤抖,以前的她确实有些小任性,她也从没想过今生会突然出现这么一个男人能让她有此改变,也许只有那生死相依的爱情才会让人如此刻骨铭心。
一直隐匿在内心深处的情绪终于在此时此刻被厉天途引燃了,云梦萝终于忍不住奔跑着投入到了迎面而来的厉天途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厉天途轻拍云梦萝后背,知道少女此时完全放开了心事,心中连日来的抑郁正在释放。
不知过了多久,云梦萝抬起了哭的梨花带雨的嫀首,语带呜咽道:“大哥,你们男人不都以事业为重吗?”
厉天途微笑着摇了摇头,云淡风轻道:“我只知道,珍惜眼前人。真正有本事的男人处处都有事业,但这辈子最爱的女人却只有一个。”
在这浩渺天地之间,人是那么渺小。厉天途不知道自己说的是对是错,但他有自己做人的原则。事业再重终归是事,终大不过他心中那份对怀中少女的情。
云梦萝的眼神几多迷离,呢声细语道:“大哥,终于从你这听到一句情话了,梦萝不知盼了多久。你不说则以,一说竟是那么动人。梦萝这辈子有你这句情话已经足矣。”
云梦萝的声音本就不大,到最后竟然越来越小,而少女娇小柔软的身躯也在这一刻渐渐倒在厉天途怀里。
与此同时,一股冰澈入骨的凉意从两人肌肤接触之地传了过来,对凉意本就敏感的厉天途竟然感觉出其寒冰之意不弱与龙泉禅寺中的阴泉水。
“贵叔!”心知不妙的厉天途运足天道真气大吼了一声,声音响彻云霄,震动了大半个洛阳城。此时的他已经顾不得自己有多惊世骇俗,他只想知道云梦萝究竟是不是天阴绝脉提前发作了。
“殿主,夫人她…”厉天途话音刚落,阿贵就已经到了。
“贵叔,你快来看看云儿她怎么了?”厉天途心乱了。
阿贵看了一眼脸色苍白如纸的云梦萝,一只手搭在了她的手腕脉搏上,一脸凝重之色。
许久之后,阿贵收手叹道:“殿主,夫人的天阴绝脉提前发作了。”
厉天途的脸色瞬间变了,之前的担心终于变成事实。
厉天途失神道:“怎么可能,她才十六岁多,不还有一年多时间吗?”
这段时间他已经尽力不去想云梦萝的天阴绝脉之事,但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厉天途竟无言以对。
“天阴绝脉本就忌讳大喜大悲。水云山庄出事之后,老奴就有此担心。夫人应该是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感,但就在刚才似乎是瞬间爆发了。”阿贵眇了一眼厉天途怀里泪痕依在的云梦萝绝美的脸庞,似乎在印证自己的猜测。
“怪我,大悲之后大喜,是我的错。”厉天途喃喃自语道。
阿贵担心道:“殿主,你也不必太过自责。如果任由夫人压抑自己的情绪,一旦天阴绝脉发作就是必死之局。现在起码还有半年的时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贵叔,你之前说在最后时刻能保云儿数年生机不绝,可是真的?”厉天途忽然想起了阿贵在扬州城外的话。
“不错。”阿贵重重点了点头,“但这只不过是最后的无奈之举罢了,轻易不能动手。”
“我明白了。这样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这半年我要陪着云儿完成她未完之事。贵叔,玲儿就交给您照顾了。明天我就带云儿回江南了。”厉天途瞬间下了决定。
阿贵微微颔首道:“老奴明白。殿主,夫人要醒了!天阴绝脉一旦发作,每隔整月一次,发作之时殿主要以我昆仑神殿天道真气帮夫人续命,这样也许还能延迟数月时间。老奴先告退了。”
活了千年的昆仑奴阿贵对云梦萝疼爱之至,却也是回天无力,皱着眉毛退出了后花园。
“天哥,刚才怎么了,我突然感觉浑身一冷,就没有知觉了。”尽管云梦萝的身体在厉天途天道真气的滋养下已经恢复正常,但她明显感到了身体上的不适。
“可能是云儿你最近身心疲累,受了风寒而已。”厉天途语气平淡,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接着又道:“云儿,京师我们就不去了,先回江南看看。”
云梦萝的脸上浮现出久违的喜色,但却一闪而逝,迟疑道:“大哥,你不去京师皇上不会怪罪吧。”
厉天途摇头安慰道:“没事。去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就走。”
“好吧,大哥,那以后就让你迁就下梦萝了。”云梦萝顺从地听了情郎安排,心情明显好了很多,语气也变得欢快至极,以致于一旁的厉天途仿佛又看到了刚进扬州城遇到的那个娇俏可爱的江南第一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