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江台一直是战略重心。明天和浦江台的谈判关系到在上海的立足，以及后期在沪上开拓新的渠道，此外，周边兄弟台多年来都有以浦江台为标杆的传统，拿下浦江台，长三角地区就胜利了一半，故此必须一战而定，如果失败，前期的铺垫和付出便付之东流。这几周来团队投入了大量精力和资本，为的就是胜不败之地。

梅杜萨打下了尧乾区，等于渗透了除凤省之外的东北和华中区域，论市场地位，已经完全能够与熊维坦媲美，何况它还有“小旗”，这个新媒体平台具有很大的潜力，以其无可替代的实用性，甚至替代了前锋部队。

为了让自己多一分胜算，在接下去长三角区域的大战中，梅杜萨决定将所有新媒体业务都作为资源赠送。

一来，新媒体的运营成本不高，二来，与劲敌正面交锋需要亮点，三来，也是为了培育长三角地区用户习惯。

这几年虚幻的成功让熊维坦管理层变得刚愎自用，机构冗余，组织缺乏活力和进取心，成本高企，通过可靠的线报，梅杜萨已经摸清了电台的需求、往年合作报价、以及竞争对手熊维坦的谈判条件。犹测算过，为了保证不亏，熊维坦这次给浦江台的报价不会低，果然，从他们拿到的投标文件可以看出，要价非常高。

而梅杜萨这五年执行着严格的财务制度，业绩考评强调投入产出分析，保持对效率的高度敏感，运营成本很低，主营毛利率是熊维坦的二倍，只要能拿到业务，必然能产生利润，业务越多，利润越高，完全能覆盖新媒体这块的亏损。

竞标团队针对熊维坦的每一项技术指标，针对性地制定了致胜方案。

善战者，无智名，无勇功。前哨部队很好地麻痹了熊维坦的谈判部，但这次竞标对熊维坦非常重要，将有申绥带队。梅杜萨最近攻城略地，动作比较大，申绥也有耳闻，赴战前，他掠过一眼梅杜萨的工商资料，没有发现异常，也了解了一下他们的主要渠道，都是自己看不上的市场，于是再次坦然地将它视为了陪标者。

为了这关键的一战，申珺连续熬夜了一周，犹有些心疼：“申珺，你可以让我出面。”

“在将为将，这不仅是清算梅杜萨与熊维坦之间的历史恩怨，更是我和我叔叔之间的对决。”

“我和大旗在现场支持你。加油！”

★☆

熊维坦团队走出浦江台的评标办公室之时，正是梅杜萨团队进入之时。

苗峙和阳光一愣，转而瞪大了双眼，瞬间电光火石。

六人在门口同时立住。

一张雪白标致的脸上目横丹凤，凌厉的眼神一一扫过三人，其中盛满了怨恨，最后笔直地戳中了申绥的心脏。

“……珺？！犹？！”戚戚然而眼巴巴，一声孱弱的招呼之后，申绥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的生命体征急转直下，呼吸心跳加速。

申珺一句话也不说，转身迈入了会议室。犹和大旗紧随而入，似一对守护公主的骑士。

大旗帮助申珺接好电脑，申珺开始演示、介绍。一秒也不耽搁。

……

台下的评标团翻看着手中的两份资料，一份是熊维坦，一份是梅杜萨，二者报价的差异一目了然。

“我相信和我们的竞争对手相比，我们的报价一定是具有竞争力的，因为我们机构更精简。目前梅杜萨的主要布局在尧省和乾省，虽然当地每个台的体量都无法和贵台相比，但片区的渗透率足以说明我们和上下游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

不知是否因为自己年纪轻，与之前的申绥形成了强烈反差而意外地得到了现场大多数老领导的好感，他们连连向着自己点头鼓励，氛围不错。

申珺挺了挺腰板话锋一转，“传统业务还不是我们最大的卖点……不知各位领导是否听说了「小旗」？”

朝南而坐的负责人颔首回道：“有所耳闻，想趁此机会希望详细了解。”

“我们开发这个平台的初衷是因为我们认为只有传统媒体最清楚如何将自己高效地进化成新媒体。”申珺说着，感激地看向犹和大旗，他们对着自己投来鼓励的目光。

“我们对它的定位，是希望它成为传统媒体外包的新媒体方案解决部门，做他们忠实的技术顾问，绝不越俎代庖。它提供了各种新媒体功能的标准接口，让每个种类的传统媒体在这个平台中个性化定制自己的新媒体业务。”

负责人十指交叉，胳膊肘撑在台面上，脸上浮起赞同的微笑。

“通过「小旗」新媒体平台，可以将营销的上下游关系集合在一个平台之上，使B端客户通过这个平台直接接触到媒体受众群，同时帮助传统媒体进行线上布局，变现平台资源，提升线上线下融合营销的整体效果，多方共赢。”

“我想有请我的同事——大旗，来给各位领导分享我们近期做的一个成功案例，以便各位能够更直观地了解「小旗」是如何最大限度地放大营销效果的。”

大旗上台——

“在这个案例中，超400万的电台听众参与，产生了1500万次互动，覆盖了10大城市的电台，持续了3个月，通过有针对性的促销活动，我们将媒体受众带到了B端客户的线下实体店，为他们合计带来了700万的流水，仅花费了100万元的预算。”

他专注于自己的领域侃侃而谈，仿佛翱翔九天之上的雄鹰，风流俊彦。

最后，申珺收尾：“目前全国已有40家电台入驻小旗平台，如果有幸与贵台合作，我们愿意将小旗平台及服务免费赠送给贵台，为期一年。”

介绍完毕后已经超时半小时。评标团成员依旧向申珺和大旗提了不少问题，显示出了极大的兴趣。

“不愧是年轻人，很有想法！”

申珺出门之时心头一震：这口气语调好像自己的父亲啊。

……

车从静安开到浦东，申绥才彻底缓过神来。

也就是说他们前期一直在假装，只等着关键时候出手？用几个无关紧要的频道来麻痹我们？换整个长三角的大礼包？甚至包装到对外披露的公开信息，用心不可不谓缜密——这仇，报得精致讲究啊！

颤抖的手拨通谈判部总监的手机，一通臭骂之后，全部门立地开除。整个人像散了架一样陷在后座，呆滞的眼神又冰又寒。

苗峙也很窝火，她处于业务线中后段，虽有所耳闻但并未插手媒体谈判。如果不是谈判部老大信誓旦旦地保证必定能够拿下浦江台，也犯不着让老大和自己这种级别的特地跑来丢这个脸——还好巧不巧地碰到申珺……

原来，梅杜萨是申老派的巢穴？一直是犹他们在背后打点，但从不露面？梅杜萨……呵呵……梅杜萨？

苗峙这才联想到《梅杜萨之筏》这幅油画。她刚要张口，又想到现在恐怕车里也没有人有兴趣了解竞争对手起名的缘由了吧。

泰奥多尔·籍里柯的这幅画取材于真实事件，原本木筏上的难民有149人，可12天过后，只有15人生还，在海上漂流的致暗时期，他们遵循了真实的弱肉强食之法则。虽然籍里柯被誉为浪漫主义画派，但真实场面无比血腥，面对疯狂，根本不可以“浪漫主义”相对之。

而这群活下来的人根本就是一群吃人的野兽！

可惜如今小兽们都长大了，又尖又白的獠牙昭然若揭。熊维坦早已失去了清理门户的时机，想到这点，苗峙不禁打了个寒战，裹了裹西装。

只有副驾上的阳光表情是轻松的，她暗暗松了一口气，今天晚上可以少一顿酒局了。

……

失去了浦江台，申绥只能以数量换质量。由于不分青红皂白地砍掉整个谈判部而不是进行追责和补救，这种逃避的管理方式相当于自断左膀，导致青黄不接，人心涣散。将无能，累死千军，媒体谈判部大换血，刚到岗的所有业务员都必须全国跑出差，捡一些犄角旮旯的渠道，苦不堪言。

好在夕珐不懂业务，不知道集聚效应，更不懂每个渠道的权重，看到渠道数量在攀升，也就轻信了粉饰的业绩，申绥在她面前施展了一流的太极推手功夫，浦江台的失势也被暂时糊弄了过去。

而对梅杜萨而言，接下来的事情无非是巩固并扩大战果罢了。这是一个赢家通吃的行业，梅杜萨通过“浦江台”一个成功案例，一鼓作气打通了江浙沪，势如破竹。熊维坦节节败退，最终因成本、技术无法与梅杜萨抗衡而被逼出长三角。

三足鼎立的局面并不是从来就有的，乱世出英雄。如今，梅杜萨偏霸长三角，观天下之衅。正是韶华极盛时代，他们再也不不用回避与熊维坦光明正大地争取客户和渠道了。

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是，凤省的省会——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