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明白王美人的意图，可凌霄霄不得不承认，王美人此举帮了她很大一个忙。

钱氏和李氏不像是徐美人和英春之流，只会张牙舞爪地叫骂，三两句就能将其打压下去。

在用言语挑拨人心这事上，她二人不说是炉火纯青，也是有些本事的。

她二人之前的一席话，已经将她威势拉下了几分，让本来碍着面子有几分恭敬的小妾都更加躁动起来，心中深以为然。若是硬要惩处了她们倒也非不可，只是她二人胡搅蛮缠，就算一时惩处了她们两个，可她们直言认打却不服，旁人心下也会觉得凌霄霄出手牵强了，心下更是不服起来。

可王美人方才的举动，将这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了。

看似简简单单的作证，就能快速帮凌霄霄在众人面前树立起确凿的威势来。再加上其他小妾的附和，更有了些众人齐心拜服的意思。

人堆里素来是人云亦云，一传十十传百，妾室们果然安静了下来。

凌霄霄不由微微颔首：“尔等起身吧，多亏了各位，才不叫这两个小人起了风浪。景念，每人赏一槲珍珠，嘉奖她们的勇气与正直。”

钱氏和李氏挨着巴掌，心下恨极了，心中盘算忍过这一时之后，与徐美人商议早日把凌霄霄拉下马来。

可掌刑完毕之后，凌霄霄的决定让她们的心彻底凉透了：“王府里人多难管教，断容不下你们这等人，惯会危言耸听挑拨是非，也是犯了为人妾室最大的忌讳。你二人今日便收拾细软，天黑前哪来的回哪去，王府里容不下你们了。”

钱氏和李氏眼前一黑，当场晕了过去。

为人妾室本就不得脸了，如今还被赶回家去。她二人母家虽不甚高贵，可也是十分看重脸面的读书人家，若就这么被赶出去，自己的母家为了清誉也断不会再给她二人活路。

凌霄霄这是要赶尽杀绝了。

众人不料凌霄霄如此不留情面，再不敢生出非分之想，恐怕如钱李二人一般张扬了，也落得跟她一样下场。

凌霄霄看着终于安静恭顺下来的妾室们，暗暗点了点头长出了一口气。

这第一仗，总算是打响了。

打发了钱氏和李氏后，凌霄霄正襟危坐道：“王爷交代本妃掌管王府，诸位还有什么疑问吗？”

院子里静悄悄的，谁都不敢再冒然出头。

凌霄霄满意地点点头：“今日叫诸位来，不为别的，就是想问问谁对此事还有异议。既然诸位如今心中有谱了，便散了吧。王美人，你留一下。”

众人赶紧恭谨屈身称“是”，陆陆续续鱼涌般奔向自己的院子去。

“可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这凌妃小小年纪，好生厉害！”

“嘘，你小点声，可别被人听了去。谁说不是呢，原以为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今日这杀鸡儆猴真是漂亮，今后咱们得小心些了。”

“是是是，可不能随意招惹她。”

数妾室美人们一边往自己的院里走，一边抚着胸口惊惧谈论着。

竹香院里，凌霄霄把王美人领进了堂屋去。

“坐吧。”凌霄霄看着恭谨谦卑的王美人，平静笑着指了指下垂手的椅子。

“是，妾身恭敬不如从命。”王美人拜了拜，屈身半坐在椅子上，微微垂首，似是洗耳恭听。

“恭敬不如从命。”凌霄霄笑着重复了一遍王美人的话：“若是只从命，却不恭敬呢？”

王美人柔和笑着答：“要人恭敬，需日积月累。不过经过方才一遭，她们想来也不敢不恭敬了。”

凌霄霄笑意更深：“王美人是个聪明人。”

“娘娘比妾身更加聪明。人都是贱皮肉，若不是时刻抽打，怕是日子久了，她们会越加放肆。可时刻耳提面命，露出疲态来，她们知道了没什么可怕的，也管不住几时。不如开头便极抑，日后她们再大胆，也不敢越雷池半步了。”

凌霄霄颔首：“也多亏了你成人之美。”

王美人恭谨道：“举手之劳。”

凌霄霄和煦笑着：“喝口茶吧。”

王美人低头拨弄着茶叶，堂屋里沉寂了片刻。

少顷，凌霄霄搁下茶杯，摸了摸头上的天鹅金冠：“财帛动人，可王美人看着是个淡泊清高之人，想是看不上这些俗物的。”

王美人还是谦恭笑着：“娘娘谬赞，不过妾身倒当真不图这些。”

凌霄霄深深看着她：“那你图什么？”

王美人不慌不忙，坐着微微搭了一躬：“图这风云世间中，娘娘的一点真心。”

凌霄霄虽没有嗤之以鼻，但也有些许不以为然：“本妃与王美人萍水相逢，谈何真心知己？”

王美人平静答道：“日久见人心，妾身不急。”

凌霄霄低头思索了良久，终于将话问出了口：“可是为了谢家二公子？”

王美人心中一惊，方才自若神态全无，猛地抬头望向凌霄霄：“你知道了什么？”

凌霄霄笑了笑，让妙绿把那枚铜钱拿了过来：“这可是王美人之物？”

王美人更为惊讶，一把拿过来端在手里仔细观瞧，瞧着瞧着，手不住地抖了起来。

“宝”字的宝子盖，在她原先刻字时不小心将那一点打了个小坑。

过了良久，王美人才缓缓抬头，颤声问：“娘娘如何得来。”

凌霄霄点点头：“看来确实是你的物件。这是谢二公子贴身小厮掉下来的。”

“小厮？”王美人看着手里的铜钱，讷讷地重复了一遍。

凌霄霄见她神思忧虑，仿佛猜到了什么，一时也不知怎么劝慰，只能默默看着她。

忽然，王美人抬起头来，眉头紧蹙：“你胡说！”

凌霄霄叹了口气：“本妃有什么可胡说的。这是本妃入府前就拿到了的，当日谢东炳指使小厮推本妃入水，本妃惊悸绝望之时胡乱从他身上抓扯下来的，一同扯下的还有他身上的布片，妙绿，拿来给王美人看看。”

王美人一把夺过布片，一眼就认出与荣强身上的一样。高门大族为显家底，给小厮们都统一做的衣服。

她连连摇头不敢相信：“你骗我，你骗我的。”

凌霄霄见状不欲再多说，她知道眼下说什么，王美人都不会肯相信的，只能让她回去自己慢慢消化了。

“信与不信，美人自行裁夺便是。今日本妃也乏了，景念，送客吧。”

青菊连忙将神思不清的王美人扶了起来，匆匆拜别便催着她回了自己的院子去。

时间已快到正午，日头更加是烤人了。

凌霄霄处理好了些许事宜，吩咐了午膳，因事多又兼燥热，没用了几口就叫人撤了。正想午睡一会儿，就隐约听到外头吹吹打打，咿呀呀唱起戏来。

景念也听见了，恐凌霄霄不得安枕，忙过来瞧瞧，果然瞧见凌霄霄睁眼皱着眉。

“要不要去叫她们散了？”景念小心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