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采买,向来是先提前半年与外头专供的司局了,司局准备好后才贡进来。因着事出突然,司局名贵菌类倒是有,只是品类缺缺,若要种下去,也得一个多月才能出来。奴婢怕玉妃吃得不顺口,就派了个人去王府的灶上知会了一声。”
玉妃凝眉:“怪不得走之前,府里的厨司怕妾身进宫吃不惯,特准备了一包贵重菌类,叫妾身带着。”
凌霄霄深深看着英春:“你倒很关心玉妃。”
英春镇定看着凌霄霄:“奴婢们这些做下饶,终日所想可不就是让主子们各处顺心。玉妃是王爷的侧妃”
英春顿了顿,似乎又刻意加重了语气:“怀的又是王爷的孩子,大两个都是奴婢的主子。奴婢自然要为清嫔娘娘分忧,事无巨细替娘娘照顾安排着。”
涟贵妃适时开口,似是羡慕又似另有深意道:“清嫔有你这么细心的婢女,真是她的福气。”
玉妃耳聪目明,盯着英春不自然的面色,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由后怕般脊背发凉,本能地伸手护住了肚子。
涟贵妃似是饶有兴致地问:“之后呢?”
英春知道涟贵妃这是在给她铺台阶,忙道:“是,回禀贵妃娘娘。前夜深夜时,奴婢看见凌妃暂居的房前出现一人影,身形像是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因夜色太黑,没看清楚面目。她鬼鬼祟祟往厨房的方向去,奴婢悄悄跟着,见她在漆黑的厨房里翻动了一会儿,又鬼鬼祟祟出去了。奴婢见她走了,将厨房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异样,以为只是年纪的的婢女不懂规矩,半夜饿了,趁主子睡着来找东西吃,没找到也便走了。直到今早清晨,奴婢听世子中毒,才知道前夜那婢女定是去厨房做了什么手脚。”
这宫中十四五岁身形的婢女众多,只是若是凌妃屋里出来的,那便只有妙绿和霜见了。
可凌霄霄记得真真儿的,前夜她睡得不踏实,贴身的四个婢女都守在屋里,轮番值夜,时时劝她安眠,断不曾有人出门。
“何以见得就是本妃身边出去的?”
英春胸有成竹地看着凌霄霄:“奴婢只是瞧见她出现在凌妃房前,并非是凌妃身边的人,凌妃急着否认做什么?”
凌霄霄冷眼看着英春:“不用着急在各处攀蔑本妃,你只管继续。”
英春笑着福了福:“奴婢句句实言,何曾攀蔑。月心!”
人群里一个十四五岁的婢女闻言瑟缩了一下,颤抖着几步走出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英春狞笑着看她:“月心,凌妃指使你干了什么,赶紧!”
月心带着哭腔,声道:“是是。”
英春不耐烦地打了她一耳光:“蠢笨的东西!没吃饭吗?娘娘问话,回答要大声些!”
月心痛哭着提高了几分音量:“是。前夜凌妃娘娘叫了奴婢去,是有件要事让奴婢去办。”
凌霄霄冷眼看着她:“本妃竟像个破落户,有要紧事身边连个堪用的人都没有,竟叫一个素不相识的宫女去办。”
英春看向凌妃:“她与凌妃身边的霜见可熟得很呢,凌妃怎会不认识。”
霜见此时狐疑看着月心:“月心,你前夜来时只是与我叙旧,何曾见过娘娘?”
“原来是借霜见姑娘之口吩咐的。”涟贵妃见机插上一句。
霜见正欲辩解,凌霄霄对她使了个眼色,她便低头不再话。
“凌妃娘娘给了奴婢一柄调羹,叫奴婢去厨房换了那柄素日常用的,还威胁奴婢,如果将此事出去,就叫奴婢死无葬身之地!”
月心着,又痛哭起来。
看着凝眉的凌霄霄,英春得意地大声道:“凌妃贵人事忙,还没想起来吗?你叫月心送去的那柄调羹,当真是个精巧之极的奸诈物件!”
着,英春叫人将口中所的调羹拿了上来。
表面上看,只是一柄宫中常用的鎏金长柄汤勺,勺柄上镶着一颗椭圆形的红玛瑙,周围嵌了一圈珍珠。
英春将那柄汤勺拿在手里:“凌妃为了谋害他人,当真是机关算尽。恐怕同席时,自己不喝显得刻意,因此制了一柄这样巧妙的汤勺来,娘娘请看,只要按动这颗玛瑙,汤勺的底部就会有一片圆形抽到侧面去,露出里头见手青所制的药丸来,盛完一勺,立马按下去,将药丸掺进去一同倒入碗中,到了碗中,药丸融化,方能见了药性,使人中毒。”
凌霄霄狐疑地看向张乳母,张乳母感受到凌霄霄犀利的目光,努力缩了缩脖子,尽量不想引起旁饶注意。
“给世子盛汤的是谁?”凌霄霄看着张乳母,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张乳母长叹了一口气:“是奴婢。”
凌霄霄转向英春:“这倒奇了,本妃竟能使动徐美人身边的人,让她跟本妃一同谋害自己一手带大的世子?”
英春得意看向张乳母:“把凌妃交代给你的事出来吧。”
张乳母伏着身子,紧闭双眼道:“凌妃一早派人掳去了奴婢的儿子,威胁奴婢若不替她做事,就要杀了奴婢的孩儿。奴婢不得已,只能照她吩咐的去做!”
厅里一时间更加安静下来,外头的雨还在下着,比方才更急了几分。
凌霄霄一语不发,盯着周身发抖的张乳母,张乳母跪趴在地上,只觉得凌霄霄要将她的心都看出来了。
少顷,凌霄霄才幽然开口:“本妃叫你带世子去用早膳时了什么?”
张乳母不解其意,愣了愣:“什么?”
玉妃有些累了,此时正微微靠着身后的软垫,冷眼看着张乳母:“凌妃,让你看着世子用膳,叫他少用汤水,祭祀大典上可没有茅房。怎么心细如张乳母,连凌妃赶妾室时未曾亲眼见过都能娓娓道来,照顾世子这些细则就浑忘了?”
凌霄霄看着越发抖起来的张乳母笑道:“本妃让你去毒害世子,又让你看着他少吃,如此矛盾,张乳母不觉得奇怪吗?”
张乳母颤抖着:“这”
英春也有些慌神,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刚要开口话,凌霄霄便打断了她。
凌霄霄那双微合的桃花眼更冷了几分,死死摄住了她:“你还想狡辩什么?”
英春恨恨地看着凌霄霄,脑中飞快转着,想着怎么把这件事圆回来。
“皇后娘娘驾到!”
突如其来地一声通传,让所有人都收敛了神色,恭敬转身到门口去,齐齐下拜山呼:“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涟贵妃厌烦地皱起眉头,懒懒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勉强福了福,一语不发,自顾自换到主位下垂手的椅子上坐了下去。
皇后面色沉静地走向主位,转身巡视了一圈众人,方才端正坐了下去,道了声:“都起来吧。”
“今日凉爽,怎么妹妹反而火气旺了起来。”皇后微微转头笑着看向涟贵妃。
涟贵妃抚了抚鬓发,不去看皇后:“皇后娘娘的耳报神可真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