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将我出生的那一刻定义为拥有全部时间的话,时光确实从我手中流逝了,但如果将我死去的那一刻定义为我拥有了自己全部的时间,那么,我一直都未曾失去过时间,而是在一直获得时间...”
苏洋缓缓将这句话写在自己的日记本上,不知为何,现在的他总是回想起这句曾经在网络上看到的话。
或许...他将要获得的时间所剩无几了。
起风了,山风穿过树梢,带着清冷的草木气息从窗外迎面吹来,苏洋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随即剧烈咳嗽了起来。
一抹鲜红带着浓厚到化不开的血腥味,在白纸上绽放,零星点点,像一道凄艳的伤痕。
“施主,没事吧?”
小道士见状,急忙走到窗户前,就要将窗户关闭,不过苏洋却示意他停下。
迎面吹来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树叶和泥土混杂的芬芳,远处,正有一场大雨。
仰望着迷蒙的天空,苏洋的眼神有些迷离了,思绪又飘到了遥远的地方,他又想起了那张笑靥如花的面庞。
“咦!这女施主我见过。”
小道士的声音,将苏洋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他顺着小道士目光看去,不知不觉间,他手上又拿出了那张熟悉的照片。
“你还记得她?”
苏洋有些惊喜,没想到五六年过去了,小忘尘还记得她,不过他旋即有些疑惑。
忘尘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不是发高烧的吗,年幼的忘尘哪会记得她的模样。
“苏施主,这是不是你们供奉的女神啊?师傅曾跟我说过,城里的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明星,或许默默无名,又或许闻名于世,在这条漫长人生道路上,它们会带给人们潜移默化的影响,指引大家前行。”
苏洋微微一笑,果然小忘尘并没有记住她。
“那你心中的明星呢?”
小忘尘嘟囔着嘴,摩挲着下巴,思考了片刻后庄严的说道,“师傅,还有你,要是没有你们我说不准早被山林野兽生吞了吧。”
咳咳!
又是一阵清冷的山风吹来,苏洋再次剧烈咳嗽了起来,凄艳的血红再次浸染了白纸。
“忘尘,不是让你将苏施主房间的窗户关了吗?”
随着一声斥责,玄玉道长走进了屋子,望着苏洋手上醒目的鲜红,快步将窗户给关了。
忘尘很听话,这是优点,可他太小,有些事根本不懂,譬如眼前这位倔强的施主,瞳孔中的光芒在一点点散去。
“施主不该这么自暴自弃。”
“肺癌晚期活了这么久,也够本了!”
“从前呢?”
苏洋没有回话,沉默了片刻后,道,“师傅再给我念经听听吧。”
“好!”
道长缓缓坐下,拿出木鱼,轻轻敲响了起来。
咚!
木鱼声轻轻流入耳畔,苏洋闭起眼,静静的听着。
空灵木鱼声的引导下,苏洋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些轰轰烈烈有她存在的日子。
笑靥如花的面庞是如此真切,璀璨的聚光灯照射在脸颊上,婉转的歌声仿佛再次响彻。
心中的悸动,脸颊上的滚烫,一切是那么真实。
他还记得,曾经和无数人说过,姜诺一是他女朋友,可没人相信,甚至还说“姜诺一要是你女朋友,我能当场吞下十斤屎”这样的话,每次苏洋都是忍住让自己不要笑出来。
他犹记得那天姜诺一紧紧挽着他的手,说道,“我们宣布吧!”
要知道这对于一个二十多岁的女明星,公布恋爱,估计会被骂的惨不忍睹,不过她对此并不害怕,反而是在担忧自己。
一个二十多岁的普通人,突然被暴露在公众面前,肯定会有泰山压顶般的压力。
喷子们会放过他吗?
不,当然不会,人们只会将他扒光暴露在大众面前,一些微乎其微的缺点都会被无限放大。
但是苏洋并不后悔,尽管被骂的狗血淋头,他也不后悔,因为无论经历怎样的艰难坎坷,总有她陪伴度过。
可在19年那场车祸后,这样的笑容好像不复存在,他的世界瞬间崩塌了,此后他变成一无根浮萍,漂浮在漫无目的的世界里。
咳咳!
苏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瞳孔里的光芒也在一点点散去,小忘尘似乎意识到什么,眼泪止不住的流出。
迷迷糊糊间,苏洋呢喃道,“我还能见到她吗?”
道长没有出声,依旧敲着木鱼。
“能!当然能!”
小道士紧紧攥着苏洋的手,眼角含着泪水,嘴角艰难挤出一丝微笑,痛苦道。
嗯,那就好,我还可以见到她。
苏洋微微一笑,不过他明白,这或许只是奢望而已,也许...只有时光倒流他才能见到那张笑靥如花的脸。
我真的太想重生了,如果真的能重活一世,那就好了。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如果,片刻后,小道士的哭声淹没了木鱼的声音。
......
“苏洋,快醒醒,洱海马上就要转完一圈了。”
迷迷糊糊间,耳边响起了胖子熟悉的声音,捂着隐隐作痛的后脑,苏洋缓缓睁眼,入眼是一阵柔和的红霞,漫天的红霞,染红了整片天,染红了整片海。
据说人死之前会瞬间回想起记忆中最重要的那一瞬间,他没想到自己最后见到的一幕竟然会是这漫天的红霞。
苏洋静静的趴在窗前,盯着这一抹凄艳的晚霞,他觉得自己的生命正在消亡,就像是这抹晚霞一般。
“嗯?洱海?晚霞?”
苏洋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当他回头看见眼前那道魂牵梦绕的身影时,浑身犹如被雷击一样,猛地颤抖了一下。
轻轻的海风吹过,撩拨起少女乌黑的长发,一双芊芊玉手将其别过耳后,一如当年第一次相见的场景。
苏洋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紧接着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抽痛。
“我的天,还真漂亮啊!”
“苏洋,你怎么了?是不是有种心动的感觉。”
胖子和杨桐两人顺着苏洋的目光也发现了女孩,不停揶揄着苏洋。
果然,你一直在最后面的这段路等着我啊。
苏洋没有理会胖子和杨桐,微微一笑,从位置上站起,朝女孩走了过去。
“这还是我认识的苏洋吗?”胖子惊呼。
如果说苏洋现在的举动是对着锤王波罗丁打出暴击的话,那他接下来的举动简直是一剑西来,一招秒杀了波罗丁,直接让两人惊的合不拢嘴。
在杨桐和胖子惊讶的目光中,苏洋一步上前,紧紧抱住了这个好似天使的女孩,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将他笼罩。
那一刻,他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悲痛,泪水不受控制的漫出了眼眶。
摇摇缓缓的公交车里,《我会想起你》的旋律来回飘荡。
苍山洱海旁,你在我身边
这次的夏天和从前不太一样
单车在经过田野你轻轻唱
睁开了双眼只剩下相片
牵手走过的街道就在眼前
经过的路人和我们那时一样
真的永远无法和你在一起
但我会微笑想起远方的你
一颗心不大的地方有许多许多你。
.......
苏洋紧紧抱着女孩,涕泗滂沱,像个深夜迷路的孩子回到母亲温柔怀抱当中。
沙哑的声音,在女孩耳边轻轻呢喃,说出了这么多年来一直憋在他心里的话。
有你真好!
沐浴在橘红的晚霞之中,人们惊讶的看着这位失声痛哭的男孩,胖子脸部表情僵住了,手上却没忘记拿出相机拍下这一幕。
看不见的是,霞光之下,一只蝴蝶,轻轻扇动了翅膀,命运的交织,被提前到相遇的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