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齐瞅了一眼,珩穆不屑于看,蔺卿稚在厨房里帮忙做吃的招待贵客。
文人盐商享受了一把热盐治疗,日落后由李小哥划着穿把他带到不尽湖中央,这时候月亮被乌云遮盖,水母回到湖里的时候,田齐再次展现了神迹,不过没有第一次那样数量众多。
也足够文人盐商合不拢嘴,李小哥在床上放了两块木板,上面有酒有小菜,风来,乌云被推开,月亮露出面孔,银色的月华照亮湖心,波光粼粼,盐商喝了两口米酒,整个人都沉醉了。
村里一个二个有门路的,都想法设法带人来,第一个来的盐商听说白天的时候还有奇景,自己没有看到,回家之前又折返,非要白天坐船出去。
那天,风平浪静,湖面平静了整整两个小时。
盐商就在小船上躺了一个半小时,才慢慢划着船回到岸上。
在不尽湖有神迹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很快附近的百姓都议论纷纷,村民的亲戚,住得近的都驾车过来看看。
看到发光的水泡有,一个个都想见识见识放归湖心的奇景。
“就一次啊,你们一起划船到湖心去。”村长点了点码头的香蕉船,一共十二艘,船上坐着各色人群,抱着孩子来的也不少。
船划了出去,因白天的水泡被捕了不少,虽然好好养着,也是一种惊吓,所以村里人就商量,人多了不能一个个看,要凑十个以上才能看。
田齐走之前,感觉到水母的躁动,甚至分泌了巨量的毒素,白杨被蛰后,一时间身体无法承受,脸和四只都浮肿上来。
“真好,这叫做过犹不及。”
组团出游的人,只有一两波能看到夜光水母群聚的现象,看完之后又是各种各样的传说版本,很快不尽湖就成了神地。
前后不过三四天,田齐他们驾车离开的时候,又有一波盐商闻讯而来。
为了维持热度,田齐给夜光水母加了有趣的设定,让有缘人能够看到奇景,带着盐焗鸡重新上路的三人,还是不是议论到不尽湖的故事。
“少堂主,附近没有村庄,我们就露宿在这里。”蔺卿稚找了一块不错的地方安营扎寨,珩穆在附近看了看,突然看到一处土丘,他走过去一阵,突然火急火燎的跑回来。
“赶紧走,后面有一片坟地。”他吓得面如菜色。
蔺卿稚一听,也过去看,看完直接就回来收拾东西,也不顾太阳准备落山,在田齐不解中,车子又走了一阵。
“你看前面有一个茅屋的,还有火光。”骑在马上的珩穆对驾车的人说。
蔺卿稚伸长脖子看了看,好像真看到一点:“有人家,那挺好,我们可以在他们院子里住一晚。”
珩穆先骑马到了这户人家门口,屋里的人听到动静,马上出来查看,茅草屋里住的是一家四口,一个老人,一对夫妻,一个孩子。
家里十分拮据,衣服满满的补丁,一家人脚上都是草鞋,见到有人来,夫妻俩还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这条路平时没什么人走的。
他们把家里最后一点玉米面煮成了粥,蔺卿稚则还了一只盐焗鸡给他们,珩穆询问这家人,他们都是逃难来这儿的,家里其他人都病死了,埋在不远处的草丛里,剩下三个搭了一个茅草屋暂住。
老人年纪大了耳背,听不到人说话,平时帮忙带孩子,老人的儿子也是聋子,妻子瞎了一只眼睛。
附近的土地石头多,一家人在碎石地里种粮食,也只够果腹,再多的不敢奢求:“我家男人说,这只鸡太贵重了,不能要。”独眼的嫂子不好意思接,她和丈夫似乎能用眼神和简单的手势交流,毕竟十聋九哑。
珩穆对他们很是同情,劝道:“不要紧的,吃吧,这是盐巴腌的鸡肉,也是别人送我们的。”
短发的孩子懵懂的看着鸡肉咬手指,珩穆从田齐手里拿了一块糖递给他,孩子看到糖很惊讶,珩穆掰了一段吃进嘴里,小孩跟着他的动作,尝到甜头后,小孩对他们露出了一个干净的笑容。
这一晚,珩穆和蔺卿稚没煮饭,但是把一些口粮挪给独眼婶子,婶子很羞涩,把家里存粮的红薯拿出来硬要塞给珩穆。
“你就收下吧。”田齐让珩穆收,事后才告诉他,这家人用换的,就是不想被施舍,就算穷人家也不是摇尾乞怜的人。
“我没想到这个,还好你体型了我。”
“没什么,以后多注意点,救急不救穷,我们今天给他们这些,也不会让这家人支撑多久。”一点点食物而已,打牙祭都不够。
珩穆沮丧的坐在火堆旁边,蔺卿稚烤了一个红薯拿过来,他掰开三段,一人一块分着吃。
吃过晚饭,红薯就成了宵夜。
田齐吃饱就睡了,太阳升起来之前,她走出马车,这家人已经开始忙碌了,他们在地上清理碎石,尽量能找到多一块种粮食的地方。
她跟着他们,独眼大嫂和大哥打了一阵手势,连忙过来询问:“姑娘,你是饿了吗。”
田齐摇摇头,她不饿,跟过来就是早上闲的:“大嫂,你看这个是什么。”她指着一大片杂草簇拥的地方,好像有一个奇怪的东西。
大嫂以为这个好人家的姑娘被草丛里的蛇吓到,拿着木棍刚要去赶,一过去发现是一窝蛋,应该是野鸭蛋,而且已经啄壳了。
她一下就欢喜起来,把男人招过来,看到啄壳的野鸭蛋,男人眼睛亮的很,搓着手和自己比划,说要带回去养,养大了能生蛋。
“我们在这儿住了好些年,也不见一只野鸡野鸭,姑娘你是有福气的,一来就发现了。”独眼嫂子双手合十,田齐连忙摆手,她不敢领功,但是嫂子心里清楚,命好的人不一样,走路都能捡钱,他们一家命苦,差点就绝望了,没想到能捡野鸭子。
独眼婶子连忙把野鸭蛋带回去给婆婆,让她放到怀里去,有了几只鸭子,喂喂野草也能活的。
等她转回去继续种地,好人家的姑娘又告诉她,其实岩石缝隙里的长的不是野草,是一种药,采了洗干净晒干能卖一点钱的。
“哦哟,菩萨保佑啊,菩萨保佑啊。”独眼婶子直接给田齐跪下来了。
田齐扶都来不及,看着她的膝盖磕在坚硬的石头上,也是于心不忍:“嫂子,我不是菩萨,是我的弟弟经常生病,认得一些草药而已。”
变成弟弟的珩穆,很快就在附近找打了一些草药,他告诉独眼婶子要用什么部分,怎么晒干:“你们不认识,所以当做是野草,这些是草药。”
“能卖钱的。”蔺卿稚好心提醒:“虽然不多。”
“前面有个镇子,嫂子,你要不要跟我们去看看能买多少钱。”珩穆怕药铺压价,哪怕是几毛钱,对于这家人来说也是很珍贵的。
独眼嫂子摇了摇头:“家里两个聋子,一个孩子,我能去哪儿啊。”
“珩穆,蔺卿稚,你们带嫂子和丫头去镇上买药材,生的药材卖不上多少钱,但是也能问问价格,我陪着阿婆和大哥在家,你们快去快回。”田齐给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你们到镇上,顺道就安排一下住处,送嫂子和丫头回来,我们就出发。”
“好。”
“这样太麻烦你们了。”嫂子黝黑的皮肤因为羞怯泛红。
三个大人带着孩子出发后,田齐看到阿婆在编草鞋,其实这种又长又韧的野草,作成草编蒲团和背篓都挺好看的。
田齐想在扯上铺一张草编蒲团,也不需要太宽,她示意阿婆自己要湿过水的干草,阿婆很大方给拿了一捆。
“我的手艺还是可以的。”田齐好久不玩这个,手生,编得却很整齐,她和阿婆排排坐,等阿婆把一双草鞋弄好,田齐的草编蒲团也编了一半。
第二双草鞋完工,草编蒲团也完工了,田齐抖开席子,拿出外面去晒太阳:“不错不错,我再编一个草兜。”
草编和诗兴一样,都容易上瘾,田齐刚拿起一把干草,阿婆就凑了过来,她扬起手里的草,指了指外面的蒲团子。
“你让我教你啊。”田齐慢腾腾说完一句话,阿婆只看通过看人嘴巴判断,看懂后笑着点点头。
“好吧。”
别看阿婆年纪大,耳朵不好,手眼协调和速度都是一等一的,田齐教过一次,阿婆就懂了,做了一个小蒲团子,收边十分漂亮,之后的草编兜兜,也是如此。
等独眼嫂子回来的时候,阿婆已经会做两三个兜子了,这些兜子都能用来装东西的。
“娘,这些都是你编的,还不错啊。”独眼嫂子用生草药换了半袋粗面,给钱她也不会用,所以和药铺掌柜说了折成粮食:“娘,你多做些,我看那个镇上人多,我和聋子拿去卖,补贴补贴。”
阿婆欢喜的点点头,大哥扛着木棍回来,看到半袋粗面,还有在兜里孵出来的小鸭子,整个人说不出的欢喜,一会儿摸着面袋,一会儿又蹲在小鸭子身边和丫头一样,对这些东西都充满了希望。
因为路上耽误了些时候,回到草屋已经是傍晚,再走夜路不安全,田齐他们只能多住一晚上,趁着人在,阿婆和嫂子,大哥,丫头都围着田齐学怎么做草编。
蔺卿稚也加入其中,他不会这个,做了几次都不成,最后为了不糟蹋干草,还是去喂马,草编这件事,反倒是珩穆学成了,给自己弄了一个杯垫,虽然不好看。
“娘,你说他们是不是活菩萨,专门来给咱家送福气来的。”独眼嫂子摸着草编蒲团子,反正山上都是这种野草,就是花点心思编一编,这次草药买完了,下次再找一些,然后带着编的东西进城去卖。
不管多少钱,能换吃的就好。
就算不能还钱,在家里装装东西都行。
阿婆听不到媳妇的话,她只知道野草除了能做鞋,还能做这么多东西,田齐还教她怎么染色,把黄的干草弄出颜色来,阿婆知道附近有种不能吃的野果子能然紫色的来。
田齐第二天出发的时候,看到阿婆竟然没有睡觉,连夜把野草给染了颜色,然后红火烘干。
也不知是不是意外,阿婆找到的野草很容易上色,编出紫色的兜兜还挺好看的。
不说田齐看了喜欢,独眼阿嫂也喜欢。
离开独眼嫂子家,三个人在镇上的旅店住下,第三天买好了干粮,准备出发,也是这天镇上有个小集,驾车出城门的田齐在赶集人里,意外找到了正在卖紫色兜兜和蒲团的阿婆。
好几个人围着他们一家,在讨价还价,家里只有独眼阿嫂会说话,应付得十分艰难,一家人满头大汗,手里的东西也卖了不少。
“他们一家,这几天竟然赶制这么多东西出来。”珩穆感慨:“他们都不睡觉的么,真是坚韧啊。”
“他们好不容易学了一门手艺养活自己,当然要豁出去才能换一口吃的。”授人以渔的道理就是如此,珩穆给粮食,其实也不能维持多久,田齐教他们手艺,有了底子以后能自己做出更多来,阿婆是个急性子,看她连夜染干草就明白:“希望他们以后能染出更多颜色来吧。”
“田齐,你为什么要教他把草蒲团染色。”
“好看的就会有人买,而且街上卖草编的多了,他们一家手艺不算最好,样式也不算最多,只有染色了才能让人看到。”得给自己一点让人停下来看一看的特色,田齐想很快附近卖草编的也会给草染色。
阿婆一家想要继续赚钱,就只能把手艺练好了。
师傅带进门,修行靠个人,田齐能帮的就这么多了,马车离开小镇,也离开了独眼嫂子一家的生活,他们以后还有更多烦恼,可是新的烦恼是在新生活里冒出来的,以前是为果腹挣扎,后来大概是为了多挣一点口粮努力吧。
也是有了盼头不是么,何况他们一家都想要往好生活努力。
马车悠悠上路,田齐和蔺卿稚换了个位置,她来驾车,一路上秋色越来越深,衣服也渐渐厚实起来。
“很快就能吃火锅了。”田齐想吃牛肉火锅,但是现在吃牛的人不多,而且大多数牛都是耕地用的,她对秋天有感而发的就是吃,一旁骑马的珩穆忍不住打趣:“田齐,你真实在,变天了就想到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