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成鹏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房间里十分安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这就是没有手机的好处，强行隔离了一个人与外界的直接交流，回到它本来的样子。

但他的脑子很快又回到了昨晚的世界里。洗澡的时候，在湿漉漉热腾腾的空气中，他任由哗啦啦的水冲刷着身体，心里想着下一步该何去何从。

他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把又黑又脏的工衣扔进了垃圾桶，然后振作起来，开始整理衣物。他预计了一两个小时的工作，结果在半个小时内完成了，有必要带走的东西就那么寥寥几件，一个箱子都没有装满。

这样挺好的。他安慰自己。

下了楼，站在公交站台前愣了好久，他才理顺了今天的计划。

为了兑换零钱，他买了一瓶矿泉水。小卖部的老板看他提着箱子，脸上浮起了怜悯和不屑混杂的表情。这种情况对他来说习以为常，在B厂门口，每天都有无数的年轻人，或背着或拖着简单的行李，要么离职要么求职，流水一般来来往往。他们都会来买一瓶饮料，但真正的目的都是换几个硬币去坐公交。

张成鹏上了787路公交，两旁的建筑飞速后退，嘈杂的声影逐渐消失，都在表达着真正的告别。

万福山前，清水河畔，人民广场前，S城市政府坐山看水，庄严地矗立着。

张成鹏拖着行李箱，在政法委大楼四周寻找了几个来回，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旁门处停了下来。门口贴着一块一人高的招牌，上面写着“S城见义勇为基金会”。

浅黄色的木门虚掩着，他轻轻一推，咯吱就开了，里面没人，接待处墙上的钟表显示下午一点十九分。

应该都去吃饭了。他想着，在旁边找了个凳子坐下。

这是一个干净、安静、装修简单的大厅，除了服务台后面的三台电脑，看不到其他电子设备。

天花的灯，还是白炽灯。脚下的地，还是水泥地。文件柜还是暗红色木柜，影调斑驳，扶手处已经被磨得光亮……这一切，和S城外面的世界格格不入，更像是小县城里的办事处。

到了下午两点四十，一个满面油光，有些秃头的中年男子才走了进来。他显然没想到里面还有人，被吓了一跳。

“你……你出去！”中年男子余悸未消，指着门外，朝他喊道。

张成鹏一脸不解，问：“我是来办事的，也要出去吗？”

中年男子支吾道：“我……是说，里面没人，你应该在外边儿等着。既然进来了……说吧，你要办什么事情？”

张成鹏道：“我是来领见义勇为奖励的。”

中年男子整理了一下不太合身的西服，走进了服务台，在一台电脑前坐下，一边问：“你干了什么好事？”

张成鹏把凳子拖到了服务台前，道：“前不久在会展中心，有人在闹事行凶，被我们阻止了。后面有S城日报报道，我们被推荐了见义勇为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