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正是三四月份,堤岸边一缕春风也醉人的时节,三两行人走过,脸上浮出一层薄薄的笑意。
今日春分,家中闲着的公子哥都出晃荡,而另一侧靠近农家小院的竹门之前,一个面如冠玉气质绝佳的男子正朝内侧站着。
仔细听听,他似乎是在对着门内说话。
“南兄,只是整理一下衣物,没必要让我等如此之久吧?”
里头没人说话,这反而显得公子哥像是个患有妄想症的精神病一般,他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不耐烦地一跺脚,好像就想去推门,却想了想,又把手收了回来,放在身侧,又稍稍加大音量,喊了两句。
“南兄,南兄。”
“诶,我……”
里头终于传出个男子声音,可听起来无比奇怪,那人似乎一开口,连带把自个儿都给吓住了。
“你可终于回答了,快些出来,外头游览的人已经散了不少,再晚一点,咱们赶上宵禁可就麻烦了。”
外头的男子焦急叫喊,可里头人却似乎不为所动。
“再等一下下,一下下。”
如果这个催促者如今能从高空俯瞰,就会发现,他一直在等待的朋友,此刻正一脸错愕地看向自己的身体,摸着那一身翠绿的袍子,又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脖颈,才目瞪口呆地看着身边蹲着的一只灰色大兔子。
“我……我……我这是怎么回事?”
兔子罗西仰视手足无措的晓南欣一眼,说:“肉眼可辨,由雌变雄了啊。”
南欣的眼前莫名其妙浮现出一只兔子被拎起来扑腾的样子,又摸了摸自己,发现该在的还在,虽然她是个神仙,可对于性别这件事还是有那么一丢丢在意的,毕竟,她觉得按照自己长相五官来说,还是做个女人会比较好看。
我在瞎想什么,发现现在不是时候,她又揪一下自己衣角,说:“刚才就觉得奇怪,我这衣服是怎么回事,拍戏吗?”
“晓南欣,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的红线错误跨越了整个人类发展史吗,别磨蹭了,赶紧出去吧,你这回要帮忙的人就在外头。”
说完,罗西就把她撞了出去,晓南突如其来和外头等着的帅哥打了个照面,简直瞬间要窒息昏迷。
在她的世界里,好看的男人不稀奇,又好看又有气质的才算难得,而外头这位,气质上简直可以打满分,她不仅在心底为此喝了一声彩。
“南兄,你怎么眼神有点奇怪,里头有什么东西吗?”
伴随着男人询问在她耳畔响起的,是罗西的吐槽式旁白解说:“这位仁兄名叫崔玄,世家子弟,你也是真够缺德的,居然把人家红线上浸满了油,如今整个一个滑不溜手,反正自己造的孽,你自己填坑吧。”
可能缺德事做得太多了,晓南欣居然一时没想起来,愣了十秒钟才小声回话:“哦……是不是有次小欣欣送我一碟炖肘子,不敢让月老发现,我就偷偷在红线阁一个角落吃了,可能滴了几滴……”
“只是几滴吗?”罗西无情地反问戳穿她,又痛心疾首地说:“诶哟你可就缺德吧,赶紧处理好这事儿,我都不想听。”
晓南欣来不及吐槽罗西装什么派头,就听见身边崔玄焦急道:“快些回去,说不定还能赶上城门关之前到。”
不过,天好像特意跟他作对,崔玄这话尾音刚落,就滴滴答答几下雨点子来,而等他说完“斜风细雨,倒也别致,咱们快些走就行”,立马不甘示弱地瓢泼大雨,晓南欣脑子里莫名想起了外国人喜欢说得下猫下狗来。
天上是没有猫猫狗狗掉下来,可这两个难兄难弟却无法继续前进,只好拿手挡着头,往山边奔去。
他们也不是毫无方向地乱跑,主要是大雨来的迅猛,而隔着如帘子般的雨幕,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山的缝隙里有一点点飞檐的影子,仿佛是有人家的,而且规格还不低。
可惜,两个年轻人不懂望山跑死马的道理,好不容易到了那儿,天也逐渐黑下来,晓南欣尚且在踌躇,而崔玄却已经在朱红木漆门前站定,挽了挽湿透的衣袖,敲了两下门,然后客客气气道:“请问,有人在吗?”
“看看人家这气质。”
晓南欣默语对罗西说,后者一甩耳朵,表示神仙不屑于凡人比较。
还好,这次没让崔公子再等那么久,一个双环髻的小丫头过来开门,甜甜道:“二位公子何事?”
崔玄也就站在门口说话:“外头大雨,而且城门已关,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我们进来,只求有个地方避雨就行。”
他话说得十分客气,晓南欣知道,这个年代没有那么多人心叵测,大户人家如果愿意,让人借宿一下也没什么,何况是这么大一个宅子。
可是,那小姑娘似乎面有难色,崔玄咬了咬牙,看看外头的瓢泼大雨,又看看南欣,举手抱拳说:“我是城南崔家的崔玄,你家主人或许听过,绝不是什么有所图的不轨之人。”
丫头脸上一红,又扭头看了看侧门,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终于打开门,说:“请进,这边来。”
崔玄和南欣就这么进了堂屋,丫头奉上茶,道:“主人今日不在家,是小姐刚才答应放你们进来的,男女有别,她说就不方便见面了,等明日一早你们自行离开便是。”
晓南欣还没见过这么酷炫的主家,简直真把自己家当客栈了,可也理解,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凭什么要见两个外人呢,于是也默默端杯喝茶。
喝了一会儿,外头雨声小了一点,只见大珠小珠如线垂着般掉在屋檐上,一串一串掉在栽着各样鲜草的天井里,空气清新无比,南欣和崔玄都换了套干衣服,此刻只觉得心旷神怡。
“这里有扇面诗,估计是这家主人写的。”
反正无事,崔玄带着南欣凑近去看。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这诗极有名气,别说崔玄,就连晓南欣也知道诗句含义,点评道:“是个挺可惜的爱情故事。”
“可惜什么,”崔玄却有点不太认同的感觉:“既然觉得这女子便是命中注定了,还回去干什么,竟然还等了一年才回来寻找,失落也丝毫不让人怜惜。”
南欣没想到崔玄居然是这种想法,带着点调笑的意味说:“那么如果是崔兄你的话,是不是要死缠烂打穷追不舍啊?”
崔玄被她说得脸红了,忙道:“至少回去就该提亲,如果还愿意等待,说明不够喜欢。”
“那倒是,”晓南欣口中说着,心里却想,这么个硬件完美,内心热忱的大好青年,能在红线上吃什么亏了,该不会是对方女子不喜欢他吧?
正当她觉得自己想法很有道理,暗自点头时,里头帘子一响,出来了个少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