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妙观·夜

轰隆...

轰隆隆...

轰隆隆隆...

连着三声惊雷响彻整个大地。似洪钟，震的人头皮发麻，电光把整个黑夜映的犹如白昼。

随后第四道响雷，来得比之前的更加猛烈。这一声好似山崩地裂，却又更像是老天爷在宣泄它的怒火。

此处三面有山环抱，不算高。若是站在高处向下看，这山像是一头俯卧的大牛。西面牛头低垂侧歪在一旁，南面脖颈肌肉虬结苍劲有力，高高隆起的丘陵，像是吃饱喝足肚子，而那蜿蜒的山丘，像是左右摇晃，赶走蝇虫的牛尾，所以这里又叫作牛石岭。

而元妙观正是藏在牛石岭之中，元妙观不大，约么只有七八间房子。

进了大门，正厅是护法灵官殿门，左右供奉灶王爷、城隍土地，左右一排走廊；中间天井却是好大一颗桃树。再后便是大厅。至于东北角，便是日常起居之地。

牛石岭零零散散住着些人，山里人的生活大多清苦。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只是想从这山中得到口吃的，却不是说起来那么简单。有时更要以性命相搏，这里人多以狩猎为生。

若是猎获些野兔野鸡之类，可以得几日饱肚；若是运气不错能猎得一些豺狼之类，拉到市集，换得几个月的粮食，也是一桩不错的买卖；若是敢于搏命，能猎得一些猛虎黑熊之类，所得兽皮、虎骨、熊掌之类，供应给那些富贵人家，却是可以换得好几年人粮食。

只是这些野兽不会乖乖的站着让人捕捉。狡兔有三窟，更何况那些大的兽，更是要以命相搏。破皮流血在所难免，伤筋动骨亦是常态，若是运气再差点，小命立时没有，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这元妙观却算得上是个寄托，这边人碰到事情，都喜欢找庙里的菩萨问上一问。如此一来，观里常年香火鼎盛。

也不知昏睡了多久，此刻陈顺才悠悠醒转过来。

青灰色的墙壁，一张案板，燃着一缕线香。正中间挂着一张半尺见方的字画，上面用小篆写着一个道，韵味悠长。一张桌，几条板凳，房间布置简洁素雅。

细细感受，身上的伤居然全好了。微微握拳，他觉得自己的气力好像大了几分。

“师傅！”他冲四周喊了几声，见无人应答。

再看床榻之处，却是有一套叠的四四方方是小道袍。心知，想必是师傅准备的，穿戴好。

出了厢房，过穿堂，是一个不小的天井，正中间两株不小的桃树。

绕过桃树，后面是大雄宝殿。

漆的火红的柱子根根矗立，正中间一张供桌，香炉满满，水果糕点，整整齐齐摆放一排。至于后面供奉那位神仙，这陈顺却是不认得。

大殿偏侧，正有二人席地而坐，中间一只小方桌。旁边一小童在旁小心伺候着。这其中一人正是刘元，但见另外一人，灰白头发，一只青黑木簪斜插扎好，绛紫色道袍。身材颀长，凤目妙眉，鼻若悬胆，配得上是仙风道骨四个大字。

只是眼下，紧盯着棋盘，眉头紧皱，时而抓耳挠腮，时而东倒西歪，却是与他这番皮相，相去颇远。再看刘元，一副成竹在胸，气定神闲模样。

陈顺不敢进来打搅，立于门外。

刘元今日沾了便宜，心中得意。唤了一声：“徒儿！”就连着语气都较往日轻了许多。

见师父呼唤，陈顺忙是进门来，轻轻唤了声：“师傅！”俯身一拜，态度恭谨。这一拜，一半源于师徒之礼，一半是发自肺腑的感激救命之恩。

那道人瞟了一眼，见眼前这小童，浆洗的颇为干净的青灰对襟小褂，一缕黛青冠巾，脚着十方鞋，活脱脱一小道童模样。却又配好他二八年纪，当真是：“形貌怜雏凤，儒雅荡青歌！”

又瞧得他，两双眼睛乌黑发亮，观其貌相，却又有些紫气氤氲。再瞧自家徒弟，生得脑袋圆圆，脸也是圆圆的，一双眼睛乌黑。看起来却是憨厚老实的很。

高下立判，卖相委实是差了几分，不禁窜起一丝无名火来。当下一拂袖，顺势棋盘搅的一塌糊涂，棋子散落一地，蹦的到处都是。

刘元也是见怪不怪，每次这老道落了下风，偏就来这一出。讪笑一声道：“徒儿来，见过你元妙师伯。”

陈顺不知眼前这老道，莫名其妙生的什么气。

见师父吩咐，忙是朝着这老道恭敬一拜。

元妙老道不偏不倚受了一礼，道：“你就是陈顺。”声音不大，却震的陈顺脑袋一炸。

刘元心道：“这老道也忒是不要脸皮，竟是在小辈面前耍起了威风。”他也不点破，苦笑道：“徒儿啊，你元妙师伯与我交好多年，平日修道，我俩相互扶持，日后你定要像是待为师一般。”

陈顺忙再拜，连连点头称是。

见陈顺这般乖巧听话，元妙老道面上好看了一些。从袖中掏出一物，虽说在小辈面前百般克制，脸上却露出些许肉疼不舍。便是一抛，落入陈顺怀中。做完自顾自在生着闷气，不再理会陈顺。

陈顺眼下不知如何，瞅了一眼自家师傅。

却见刘元起身，冲元妙老道，作揖一拜，郑重道：“多谢师兄！”

元妙鼻子一哼，也不作声。

见自家师傅这般郑重其事，陈顺心知这必是极为贵重之物。他也是心思活络之辈，忙是磕头。道：“多谢师伯赐丹药。”

刘元道：“徒儿，你切要小心收好，这是你师伯特制的扶骨丹，平常的伤筋动骨自是药到病除，亦可以锤炼筋骨，当真是花了你师伯百番心血。切记切记！”

“牛儿！”元妙轻唤一声。

他那徒弟愣愣的应了一声。元妙又道：“你便带陈顺下去熟悉熟悉咱们元妙观吧。”

心知师傅还有事情要与元妙商议，陈顺告退，便是随着这名叫做牛儿的小道童出了门去。

冲陈顺憨憨一笑，这牛儿。有些怯生生的道：“陈小哥，你随我来。”

陈顺也是一笑，在师傅面前却是拘泥。二人同年纪相仿，瞧得牛儿又是颇为面善，当下便是二人飞一般的出了门去。

见二人出了门去，刘元面色一正道：“师兄，真要这样做吗？”

元妙老道道：“你知我寿元将近，若是不搏上一搏，怕是再无机会。”

刘元心知元妙心意已决，也是不再劝，道：“好，我自会全力以赴。”

元妙道：“如此，便是有劳师弟了。”

说完二人，也不再说话。

就这样过了一炷香时间，元妙率先打破僵局，道：“别愁眉苦脸的了，来来，咱哥俩再厮杀八百回合。”

刘元哈哈一笑道：“就你这臭棋篓子，来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