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舞，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在这样的时候，他会在做什么。”

“他么？……小舞，你这样思念他，为何当日他邀请你去襄阳城的时候，你不去？留在点香楼，做什么，继续卖舞？”

“……不做什么。只是觉得如果他坚持邀请我，那我便会很高兴。”

“如果他不坚持呢？”

“那我留在此处，也不打紧。从前是这样，以后也是这样，也不会失望什么……就当，从来没发生过。”

“……我猜不透你。可是我唯独知道一件事情，那便是你认定了就不会改变了，无论我说什么，也不会改变了。所以，我能做的事情，就是陪伴着你等到他从塞北回来。”

“……师兄，对不起，我从来未曾喜欢过你。”

“我都知道。夜深了，睡吧……外面的客人我去打理，从今以后，你再也不是点香楼的花魁。从今以后，你只是你自己。”

“是，师兄。”

金陵最大的青楼，点香阁。

是夜，灯火明媚，点香阁中也不例外。

灯火通明的大殿内，四处糜香菲菲的笙歌下，孤零零站着个白衣胜雪的俊公子，含笑看着左右来去的花枝姑娘，很是温柔。这位俊公子，是云家的云且歌又来了。

世人都知道金陵有三宝，李长风的琴，云且歌的歌，风舞的舞。

世人也都知道金陵有三个狗血。

一者，李长风琴艺高超，世人难出其左。不止江湖上，皇庭的琴师莫大先生见面也唤李长风“老师”。且因为长胜山庄的缘故，少庄主的李长风在江湖上，青年才俊之流无不以此为敬仰，大家闺秀无不以此为慕仰……但是可惜，李长风从来不接任何姑娘的暗示明示，似乎不喜欢女人？却是点香阁的常客。

二者，云且歌是也。此人温文尔雅，饱读诗书，不世温柔，不世才华。而且，云家家大业大是金陵明面上的首富，身世也算俏的很。云且歌喜歌，可是从来不拜过任何一位老师，因为其心性高傲认为无人可听其音乐。据说皇庭的乐司首先生曾见过云且歌一面，之后便有言，云公子不输任何人。

但是可惜，云且歌如此人物，不为任何人唱歌，不为任何人扶风弱柳，却天天候在点香阁，也不点香，而是等待一人点他的名，点他唱歌。

三者，风舞。

风舞名字里有个“舞”字，可是从来不跳舞，可是从来没有人疑问其到底会不会跳舞，甚至都认为风舞的舞可舞九天之梦……这都是因为风舞的美丽。风舞太美了，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绝世无双……怎么说风舞都不过分，也都嫌不够。

这世上的绝世女子不多，可总有那么几个。

这世上的绝世公子也不多，云且歌和李长风就是其中两位。而如此两位公子，同喜点香阁，都只为了一人，那么足矣说明此人的遗世而独立，胜过太多绝世……这也是金陵的第三个狗血，风舞，被金陵人捧上天去的可人儿的仙儿，却是点香阁的红尘花魁。

而现在，狗血正在发生。

“云公子，请稍候，小姐正在梳妆打扮。”

小厮仍然是那个小厮，与云且歌相识许久，知这位公子的全部喜好。小厮本以为今日又只有拒绝公子，婉拒公子离开……然后，云且歌便会含笑到偏房中守候，直到家中奴仆相劝一次次，母亲洒泪发出最后通牒才会离开。

可是今天，破天荒的风舞小姐同意了。

“……为何？”

云且歌开口，声音悦耳好听。

“这个？……这个小的也不知道，但是，但是既然小姐都答应了，不就是很好了吗？……公子，小的先在这里恭喜公子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

“恭喜？……罢了，你什么也不懂……嗯，这些时日辛苦你了，下去吧。等会儿老地方老酒水，还是由你端糕点甜粮上来。”

“是……”

小厮有些不解。

既然风舞小姐已经同意了，那为何还要去老地方？现在不应该是略微等待，然后去风舞小姐的闺房中做那房中客吗？……为何，看公子这状态倒并不高兴，略微还有些失落？

奇怪奇怪真奇怪。但是小厮只是小厮，收钱做事的小厮。拿走云且歌随手送出的银票，便乐呵呵照顾下一位花间客了。

“……到底是谁？”

云且歌坐在偏房当中，端着酒盏，微蹙眉头，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这是被拒绝多次的本能反应。当突然间被接受了，便会本能出现怀疑……且云且歌虽从未如愿以偿，但是与风舞之间也算积累出不少真金实银砸出来的友情，对风舞的性子有些了解。

“……她在请我帮忙，但是我要不要帮这个忙？……难，真难，上上难。”

云且歌摇摇头，将杯中酒饮下。

他只是有些怄恼罢了，其实并不纠结。因为风舞无论做什么，只要云且歌还是云且歌，就一定不会拒绝风舞，只要云且歌还是云且歌，那么还要鼎力支持风舞小姐的任何选择！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可是既见小姐，也是云胡不喜。”

云且歌展开了眉头，将空杯酒盏放下。

只要风舞高兴便好了，云且歌已然有了答案。

“云公子，小姐到了。”

有丫鬟在外面叫唤。

接着，一只白皙的手臂揽开了珠石门帘，大殿的通明灯火因此透过这个缺口落进了幽黑幽黑，而安静的偏房。

一张脸，含羞微垂。在微弱的灯光下，落进了这片黑暗中。可是，明明是因为光辉黯淡而很模糊很模糊的脸庞，一进入这片黑暗，顿时整个偏房都亮了。

“公子，久等了。”

风舞的声音很轻很轻，就和风一样的丝毫重力没有的轻；也很柔很柔，就和跳舞的女子的动作那般柔软，而张扬。让人只听见声音，便心中起了涟漪。

这就是绝世无双的，点香阁花魁。一句话，勾人心。

“不久，不久。只是世人皆说我的歌声是天籁，可是，我却一直在想谁的声音是我的天籁？谁可使我夜不能寐？……我知道，那是你的声音，小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