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蔚有些恍惚的望过去,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少年生的白净端正,身量瘦削,那衣服穿在身上都有些空荡荡的。
眉眼之间都是凉薄。
她应该没有见过他,但那声音有几分熟悉。
不过她也懒得想。
那少年走过来了:“那家伙对你是真爱啊,穷追不舍了这么久,还是把你囚禁过来了。”
她似乎想起来了,抬头试探他:“宋家寨?”
少年挑眉:“想起来了?”
她原先想着这少年对她和唐秀抱有这么大的敌意,是不是因为他是前两任夫人的孩子,看他爹这么快另娶新欢,心生怨怼。
后来觉得不对,以唐秀的年纪,不太至于能生出这么大的儿子来。
后来听王大拿说起来,原来是因为这个小公子是原先那位暴毙而亡的宋家寨寨主的儿子,宋寨主暴毙后,唐秀接任,估摸着这孩子一直觉得是唐秀下的毒手,所以对唐秀及至他身边的人都厌恶至极。
“宋公子,宋家寨这是搬过来了?”卫蔚打起精神。
宋凭之扫了她一眼,眼神中有些不满也有些恼怒。
“别总以为唐秀都喜欢我似的,会让我自己自作多情的,你看到我目前的处境了,被终日囚禁在这里,你比我强,还能四处溜达,看看我这个囚犯,可见唐秀对你,是关心且信任的。”
他还是犟在那里没有说话。
“我不想看见你,你走吧。”卫蔚语气很冷。
宋凭之望过来,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你以为你是唐秀新娶的媳妇我就怕你吗?!那不能够!”
卫蔚站起来,笑得前俯后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到最后,眼里还有泪花,她用手指着自己,定定地说:“你说我仗着这个身份?我真的是恨死唐秀了,我恨不得,亲手结果了他,原本,原本我和我喜欢的人都要定亲了,结果遭他一番设计,让我……失了名誉,即便我心上人让人来把我救了回去,可是,我们无法再在一起了,没有人认可我们,全都在拆散我们,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那个畜牲,这次又设计把我绑过来!让我再有何颜面去见我心上人?我发誓,若我能活着出去,我必要有朝一日踏平这里,让唐秀,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基业尽毁!让他生不如死!”
那癫狂的样子吓了宋凭之一跳,卫蔚的这个反应明显超纲了,他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合适,嗫嚅了半天,又跑走了。
卫蔚收了哭脸,一下子松了劲,跌坐在墙边。
还真是累,得时不时地胡编乱造,还得代入角色。
她相信这孩子还会再来的,毕竟,她看起来,背后还是有点实力的样子,若是能依靠她报了大仇,也算无憾了。
宋凭之的确是这么想的。
从上回在宋家寨,这位新夫人和她的几个朋友能够安然抽身而退的事情来看,她身边是有一些有本事的朋友的。
若她真的和自己站在一条战线,那报仇,岂不是指日可待?
他永不能忘他父亲最后那不甘的眼神。
今天天色已晚,显然不方便再去了,不过,他倒是可以去琢磨琢磨下山的路。
虽说唐秀让他自由活动,可也不是完全放任不管,先前他出去闲逛时,有一些地方是被人看守住的,他也去看不得。他想要带着卫蔚不动声色地下山,实在是有些困难。
他把他去过的地方都画了下来,范围不是很大,看位置,还在内圈里。
得想办法突破到外围去。
于是这一两天,他没有停歇。
白天呢,大多混在厨房里,尤其跟送菜的套近乎,清早呢,就跟在倒夜香的婆子后头转悠。
毕竟夜香总得倒的偏远点,不至于要跟前头贵人们住的地方连在一起,这离得远,又不过是存放秽物的地方,自然防守松懈。
不到两天,他就发现了一个规律,倒夜香的婆子每次做事做到一半闹肚子,会去一刻钟的时间,然后在接着干活,干完活的时候已经是辰时,送菜的人上来了,如果他们能偷偷躲在这个车上,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下了山。
在想到这个规划以后,他兴致勃勃地要去找卫蔚,到底在院子门口的时候,还是收敛了神色,换上了一副少年倨傲的模样。
结果进了门,屋内空空如也。
一脸懵逼。
等出去找个人问起来,才知道卫蔚今日一早就被带走了,唐秀也一路。
这这这……他才看到报仇的希望,就这么破灭了?
不行,他得去把她救下来,那卫蔚就是欠了他天大的人情。
他是唐秀带来的人,吩咐过好好照顾,又时常还是个孩子心性,平日里唐秀不太管束他,此时他闹死闹活,要下山去找唐秀,被闹得没办法,就把他蒙着眼睛,派个人送他去找唐秀了。
卫蔚没想过有朝一日,她真能重见天日。
按道理来说,此时应该是她逃跑的最佳时机,这些人数,跟她当年在陆家横扫千军时差不了多少。
可是她偷听到了他们说的话。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江集城,那个为首的中年男人,似乎打算用她,做个筹码。
江集城还能有什么好事,目前里头就分两派,尹染还是算计自己,说明肯定不是亲皇派,那就是安王的人马了。
真是兜兜转转,又还是落在安王的手上啊。
既然路是一样的,那不如就借一程顺风,暂时收敛自己的实力。
他们这次走的陆路,宋凭之他们跟在后面是赶了一上午,总算是赶上了他们。
唐秀有些意外:“你跑下山做什么?”
“唐宗主,宋小公子一直闹腾着要见您,我想着您先前也没说过禁他的足,所以还是送过来了。”送他来的弟子一本正经做着汇报,引得宋凭之怒目以视。
唐秀嗤笑了一声,挥手让弟子下去了。
“怎么,怕我这个仇人跑了?”
宋凭之冷笑一声,没有回答,只是眼中敌意更浓。
“你要跟就跟着吧,让你看看,你这个敌人,会是你永远,都打不败的。”
他就这么跟在队伍里,中年人起初有意见,但是唐秀说了什么,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大约是胜券在握,连宋凭之有意无意接近卫蔚,在唐秀的默许下,其他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直走了快三四日,傍晚他们在一间山间客栈驻扎的时候,有个面色沉郁的青年人走了进来,对着中年男人喊了句:义父。
卫蔚刚刚从马车上被挪腾下来,好奇地望过去,惊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