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长吁短叹之后，方威关闭玄异表，收好玄异法衣和本本，回到厨房。

没办法，寸功未立的他太穷了。除却十年人参、朱砂、黄纸这些明显因为价值垫底能以华币购买的物品外，其它的，什么都买不起，看着心烦。

正好，药膳也熬得差不多。晾了一会儿不烫嘴后，他直接一口喝下。不到片刻，就感到腹内一阵灼热，朝着四肢百骸蔓延，药膳生效了。

当下，他盘腿坐下，运转罡地煞经炼化药力萃取精华，化为灵气。

炼精化气之下，滚滚灼热转为阵阵清凉，在其体内随周运转游走。冷与热交替，循环往复，内养灵魂，外强肉身。双重提升，妙不可言。

一时间，方威不由沉了进去。

直到药力炼化完，修炼自动结束。睁开眼，他看了眼客厅挂钟，发现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五点多。透窗望外，边依稀可瞧见一抹鱼肚白。

当下，他心神一凛，起身跑向自己房间。

刚推开门，就见一张惊悚的脸孔映入眼帘，面色惨白，双眼暗红淌血，满目恐惧，一张樱桃嘴宛若割裂似的分开，瞬息之间咧到了耳后根。

而后，腥红如血的嘴化为血盆大口，大蟒吞食一样咬了过来。

方威心头一颤，下意识地握拳，聚起体内灵气轰出。

拳出之际，划开空气带风声，隐约夹杂一丝雷鸣，气势威严浩然。刹那，房间里响起一声惊叫，可怖的血盆大口如碎纸片散去，惊悚面容化作青烟消失。

正当方威掸掸手，以为事情就这样的时候，四周刮起一阵冷风。

同时，一阵如泣如诉的凄厉声音从房间四处飘响：“方威，我死的好惨啊！可怕的人傀扑上来，咬住了我的脖子。尖牙扎进我的动脉，我的血被一口一口吸干。”

“你为什么不救我？你明明有能力，为什么不救我！”

“看着我被咬死，你却独自跳窗逃走！”

“见死不救，苟且偷生，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冷漠无情自私自利，你和那些咬饶人傀有什么区别？”

听着这种种数落，方威眉头皱起，没有话，伸手往双眼一抹。先瞳睁开，他扫视一圈房间，很快就找到了声音源头，接着双眼对之一瞪。

黑白光华飞出，化为阴阳环拘了过去。

姜子衿心中一惊，欲躲未及，被套个正着。

“都能支起幻象吓人了，很不错。”把她拘到身前，方威笑着赞了一句。随即，眯眼看着她稍显紧张的脸色，叹声道：“也终于舍得显露内心的想法了。”

姜子衿看着他，抿了抿唇角，没话。

“其实这样挺好的，有话就，有怨气就撒。没必要卖萌装傻，我看着不顺眼，你自己心里也不舒服。”方威笑容淡淡，不带火气，“至于你的问题……”

他思考了下，沉吟道：“答案很简单，救不了。”

见姜子衿面露不信，他笑容不变：“别以为我能对付灵，就能应付一切异类生物！在当时的情况下，白毛人傀比灵凶多了。只有一两具，我还能斗一斗，但那是一群！”

“我如果真像你想的那样为免伤亡主动出头，和找死没什么区别。”

“而且……”到一半，他声音转冷，直直盯着她的眼睛，“如果我跳下车，去斗人傀没打过，剩下的人绝对会把车门堵得死死的你，信吗？”

你，信吗？

轻飘飘的语气，像利矛一样扎进姜子衿心底，让她忍不住浑身一颤：信吗？这个问题不用回答，因为刚才下意识的思维，已经给出了答案。

方威到“把车门堵得死死的”的时候，她理所当然地点头。

是的，理所当然！并非冷漠，而是潜移默化的习惯。正如影视剧里，危险来临，英雄独自面对，哪怕自身难以抵挡，也会固执地要求弱躲藏好，别出声。

久而久之，挺身而出便誓死不退仿佛成了理所应当。

一句话，既然出头了，就要死扛到底。不然的话……

姜子衿茫然，好像很少有人会考虑塌了高个子顶不住该怎么办。那么，任其自然发展的结果是……全部砸挂。而高个子，应该是最先挂的。

高个子砸挂时，矮个子出于恐慌，会做什么？想办法保命！

面对塌，矮个子怎么保命？让高个子顶着！

所以到最后，似乎不管高个子愿不愿意，都得在前面顶着。

听着貌似有道理，但，凭什么！

凭什么高个子就必须得顶着，就因为个子高？似乎，真是这样。

这样，好像对高个子很不公平。但，那又都是人命啊！

堵门，高个子，矮个子，砸挂，公平，人命……

各种思绪夹枪带棒纷沓而来，姜子衿顿觉一阵心烦神乱，胸中之意由怨转恨怒。身上气息受到带动，忽高忽低地开始跌宕，双眼之中隐透出丝缕凶戾。

察觉到这点，方威脸色微变，忙手掐诀口念咒，而后凝力对着她眉心一点。

瞬间，清亮白光闪过。姜子衿神情一滞，眼中凶戾春雪消融般褪去，心神间的烦乱如抽丝一样被剥离，迅速恢复平静，身上动荡的气息随之缓缓消停下来。

“我刚才……”心神恢复正常，她马上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状态有些不对。

方威轻吐一口气，淡淡道：“地间灵气不纯，夹杂了怨、凶、煞等恶气。基础的吐纳法无法将之剔除，你一并吸收了，情绪激动时受到了影响。”

“不过，问题不大。你已经完成引气入体，晚上我给你讲解一下地煞真灵诀。你转修以后，再修炼，灵气会随功法的运转自动被提纯，自然不会再受恶气的侵蚀。”

“谢谢。”姜子衿心中一松，继而看了眼蒙蒙透亮的窗口，面露畏惧。

方威见状，记起自己进房间的初衷，忙意念一动，控制阴阳环将之收入先瞳内。

“方威，对不起。”忽然，姜子衿开口了。方威拉窗帘的动作一顿，接着便听她道：“其实我知道，公交车上的事不能怪你，但，就是有点没忍住……”

方威笑笑，拉开窗帘望着边曙光：“理解，忽然遭遇死亡，多少都有点怨气。”

“其实，我也没多在乎。因为让我在乎的人……早就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