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不知道,我是怎么以爱的名义…伤害你们了?”紧盯着眼前的孙女,王玥彤咬牙切齿地挤出心中的疑惑。
说清楚!你倒是给我说清楚!
这一刻,王玥彤极其愤恨和执着地想要知道答案。这样的念头充斥着她的内心、甚至压过了她对瑾成帝的恨、压过了她对皇权的执念。
“怎么伤害?”苦笑一声,周嘉清笑容凄凄地开口道:“自是打着为我们好的名义。觉得为我们好,你便硬逼着父王争权夺势,逼着我们强行练功;因为觉得为我们好,你逼着父王迎娶他不喜欢的女子,甚至还在后来处死了我的母妃.….,所有的一切,你从来不问他愿不愿意,不问我愿不愿意;不问我们喜欢不喜欢,能不能承受。只是一味地让我们服从、遵循!…咳”
或许是之前被王玥彤中伤的缘故、也或许是刚刚那番话语破开了周嘉清心底压抑已久的阴霾和愤恨,言辞逐渐激烈之下、周嘉清竟是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但她却全然不在意,只稍微缓和了一下心绪后,又继续仰着头开口道:“可我们是人!我们也有自己的认识、自己的想法、喜好和追求…可你呢?只知道一位逼迫、压榨。如此,你还不是以爱的名义伤害?…”
就因为这些?
嘴唇微抖,王玥彤想要开口反驳,只是气力显然不足,只能以眼神显示自己的愤怒和不满。
难道就是因为这些,你才背叛自己?
可自己确实是为了你们好啊!哪家的父母不是如此?怎么到了你这里,就这么多的意见和怨恨?
最可恨的是,这孽女还屡屡提及了她的仁儿。
她怎么可以这样?那是她的父王。她怎么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贬低他。作为东陵王朝曾今唯一的嫡出皇子,争权夺势、问鼎天下是他逃脱不了的宿命,怎么就成了她的逼迫了?
借口!借口!一切都是这孽女的借口!……
自是看出了自家祖母的不以为然和怨恨,周嘉清直觉悲凉,她的这位祖母从来不会在自己身上找错误。这世上、错得永远都是别人。
时至今时今日,有些话憋在心里多年,再不说,周嘉清觉得自己也没有机会再开口了。
当即,她手撑着地面,强忍着胸口的不适、慢慢地站起身来,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对上神情倨傲、冷冽和怨毒的王氏太后,忽然凄然一笑、神情颇为落寞又讥讽地贴近她的耳朵道:“祖母,你总说是皇爷爷偏心、害死了父皇;总说是当今陛下觊觎皇位、嫉贤妒能,害死了父王。可你知道吗?真正害死父王的其实是…你、是你!”
唰的一下,在所有人都紧盯着二人,好奇她们交谈的内容时,就见王氏太后忽然出手、一把扼住清和郡主周佳清的咽喉,且瞧对方那狠厉阴鸷的模样、似有当场将清和郡主脖子扭断的决断。
一时间,众人大惊失色。再怎么说,清和郡主都是先太子唯一的血脉,且瞧在清和郡主今日崇政殿的行径,保得性命、甚至郡主的头衔也不是不可能。王氏太后纵然心里恨急了这个孙女,也不该下此毒手。
当然,眼前一幕,也有王氏太后不甘今日结果,想要拼上一切、做最后文章的缘故。
但无论哪一种,清和郡主都不宜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被这样击毙。
几乎是一下子,魏东和魏南的身影便快如鬼魅地出现在了王玥彤的身前,只是还未等他们出手阻止,明玉明慧惊呼的声音已然响起。
却原来是王氏太后情绪骤然激动愤怒之下、原本一直强撑着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晕厥了过去。
而随着王氏太后一起晕倒在地的、自是被她刚刚扼住喉咙的周嘉清,此时的少女正面容苍白地捂着心口、侧趴在地上,不住地咳血。
事情到了这一步,王氏太后的谋划算是彻底结束了。纵然背着谋逆的罪名,但对于这位已然穷途末路、且显然命不久矣的嫡母,瑾成帝还是展现出了该有的气度和仁慈。
“传太医!”伴着瑾成帝一声令下,大殿里的众位朝臣、无论是先前支持瑾成帝的、还是始终保持中立的、亦或是直接支持王氏太后的,在经历了短暂的骚动和怔愣之后、立刻都开始各司其职地忙碌了起来。
大局已定,遵从陛下的命令才是王道。尤其是那些先前支持王氏太后的朝臣,全都一个个低眉顺眼地听着指令,只盼着自己的这番表现能够被陛下看在眼里、进而从轻发落自己;亦或根本不被对方注意、从而忽略自己今日叛逆的行径。
然、在场众人之中,比瑾成帝的命令和朝臣们的动作更快的却是嘉仪长公主、李元宁和袁宿。
紧盯着凝神替周嘉清把脉的袁宿,李元宁有些紧张和担心。
旁观了殿中祖孙二人的交锋,李元宁大致也理清了眼前少女今日此举的缘由。被自己的祖母当做争权夺势的工具,是个人都不会甘心的吧!
尤其,先前袁宿就曾在她耳边透露,清和郡主状态不对、似有重疾。李元宁就更能理解对方的行为了。
命都没了,那些所谓的皇权富贵,纵然到手、又有什么用呢?
更何况,人各有志,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一心向往那所谓的御座高位。
“心脉损断、回天乏力。”良久,伴着一声唉叹,袁宿缓缓地摇头道。
闻言,李元宁心底一沉,随即也是一声叹息,意料之中的答案。只是看着眼前少女那苍白的面容、想想她之前的那番言论,终究觉得心疼、惋惜和怅然。
这世上,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如她一般幸运,可以遇到如外祖父或者表舅那般睿智开明的长辈;亦或者有她那样重活一世的心性和心志。绝大多数人的命运仍如那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身不由己;又或那漂泊不定的浮萍、无依无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