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已经接近了一件事情的落幕,只是书人弄丢了最后一页的词本。
而不管书人是否继续按照词本走下去,最终,该落幕的终究会落幕。
剧情的走向不会因为最后一页词本的丢失而改变,它早已被前情牵引,结局已注定。
那是必然。
而需要谁来划上句号?只是偶然。
杜衡依然没有想起来,但是没有关系。
因为要寻找的东西是不会因为记忆的丢失而离开固定的地点的。
“墨染身上当时只有那两样东西是我的信物。玉佩太做不了手脚,疏影是我的随身兵器,万不得已不会轻易交给别人。”
于是彻底检查剑。
实在,从拿到手上的那一刻开始,龙少侠还没有真正打量过。也就在发现墨染尸体的时候那个人高马大的捕头拔出过宝剑,然后很快就送了回去。宝剑出鞘必见血光,捕头是个习武的,很在意这个。
陌白衣对疏影剑很熟悉,他:“疏影剑以轻灵着称,可是剑鞘却非常厚重,是有夹层的。”
夹层?
龙少侠开始四下敲打和查看,在眼睛快瞎掉的时候终于发现一个比头发丝还要细的缝隙,平时看的话指不定就当纹路一笔带过了,但是这个时候龙少侠已经走火入魔,刚才他连疏影两个篆文都摸了好几遍,以为能摸到机关。所以这个缝隙不可能被放过。
龙少侠掏出了匕首。
陌白衣提醒:“你悠着点,这把剑很贵的。一万家悦来客栈都买的下。”
两家悦来客栈在腰间,一万家悦来客栈在手上,龙少侠觉得自己简直土豪爆了。
下手越发快准狠。
其实他也很好奇叛国盟书长什么样。
就长这样。一层油纸包着蚕丝,两层蚕丝包着一袭明黄绢帛。绢帛上裱着帖金花的宣纸,内容是两国文字,汉文和西奥文字。有个人笔迹在其中,很喜欢在每个字的最后一笔收尾的时候微微向内弯,下方盖着三枚大印,一枚是九王的家徽,一枚是西奥国的玉玺,最后一枚最醒目的,是西奥国完颜月的私人印章。
龙少侠受惊不少:“那个王爷本事不啊,居然能勾搭到那位主政公主。”
杜衡道:“九王本身就是皇族,勾搭另一个别国皇族有什么奇怪?何况你没看到么?他承诺若是完颜月帮他谋得皇位,便愿将南齐五分之一城池割让作为谢礼。”
杜衡极为讽刺的:“淮城王毕竟老了,养尊处优这么多年,老糊涂了。真是愚蠢啊,请神容易送神难,五分之一的城池,岂不是就是给西奥安排了五分之一的据点?且不还有南齐刚刚并国,人心不齐,各方据点还未心服。到那时内忧外患,南齐可还会有一安宁?”
陌白衣道:“完颜月出身皇室,是江湖排名第一的高手,连我们之前的南武林第一剑也只排名第二。这位公主行事虽然张扬,可是从来不对没把握的事情下手。人人都,西奥国的皇位,早晚是她的。”
陌白衣忧愁不已:“同样是公主,同样是储君,咱们的殿下,如何是对手啊?”
龙少侠在想,堂堂的一位马上打江山的开国王爷,应该不会笨到哪里去。可是他就是觉得这个王爷会输,见都没有见过那个老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王府,就觉得赢不了。
可是究竟是输给谁了呢?是输给那个用人像弈棋的皇帝?还是连自己的朋友都保不住的雁南声?还是这两个貌美如花英年早逝的鬼?
大概是执念吧。
如果杜衡没那么深的执念,死了也就是万事空。那么那份藏在疏影剑里的盟书可能会永远随着墨染的尸体委委屈屈的留在那一捧泥土下而陌白衣的魂魄即便等到时间尽头也不会等来接他回家的友人,冤不得诉,忠无法赞,皇帝会忌惮淮城王,让他等死,或者派个另外个谁灭口,那么结媚第三方呢?只要等待另一个不甘心的人自投罗网就好了。
细思恐极。
龙少侠觉得,如果想过的开心,千万不要凡事细细思量。
他大概以后不会一直都很开心。
他这样想。
“我们去金陵么?”龙少侠,“我们要和陌白衣道别么?”
道别要早早做才好,因为真的到了最后一刻。就来不及了。
来得及的。
只要你想。
“你们要去金陵,”陌白衣,“你们也要和我告别。”
陌白衣一路将杜衡和容龙送到城门口,还很晚,他们大可以等到亮再走,可是陌白衣他受不了再一次让杜衡眼睁睁看着他消失。
“所以这一次我来送你。”
陌白衣。
就像过往的那些年,送离开的杜衡去渡口一样的场景,只是那个时候他们从来没有正式的道别过。杜衡总是客客气气的:“先行一步。”
然后陌白衣拍拍他的肩膀,直到船划开水面离开渡口,陌白衣才大声回应:“明儿见!”
杜衡那个时候也总是站在船头,懒得和他大声,只是笑笑,抱拳回个礼,等到陌白衣转身消失在那片芦花中这才转身进船舱。
其实他们都知道,下一次再见面肯定不会是明,或许五六,或许十半个月,甚至有时候半年都不好遇到。他朋友众多,自己又喜欢南地北的跑,一时兴起了,去杭州赏月,去洛阳看花,去扬州喝酒……但是只要陌白衣到苏州,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杜衡喝酒。
当然杜衡也不一定会一直在苏州,江湖的事情总是很多,他又刚刚成为疏影剑的主人,除了江湖黑道的麻烦有时候也要去跋山涉水的救急,时不时陌白衣也会扑个空。但是他也不急,慢悠悠在苏州住下,吃吃食喝喝茶,偶尔跑去杜衡家里翻翻他的私藏,也能翻出贡品级别的好东西。
所以其实他们都知道,下一次见面,肯定不会是明。
他们走的很慢,龙少侠有意让杜衡和陌白衣独处,故意落在了后面。他们两个人并肩前行,轻声漫语地着话,时不时笑过几声,没人提身后事,没人要交代什么。就像两个将要一前一后远行的朋友。
陌白衣:“那十两银子就不用还了。”
杜衡:“我就没想过还。”
陌白衣:“我也不算亏,上回我不心打碎了你书房的一盏琉璃盏。后来也没告诉你。”
杜衡:“……那应该不止十两银子?”
陌白衣:“别想我还。”
杜衡:“好,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