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六十三章 阿梨”(1 / 1)云下初见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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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那句话本身就骇人,许是方卿铭讲述的语气带着低沉,许是她本身就带着恐惧,即便是听笑话也能从中听出刀剑轰鸣总之,在方卿铭那句话落地的时候,她已经把自己的眼睛紧紧埋在了臂弯里。

盖住了眼睛,捂住了耳朵。可是那句话却依然稳稳固固地钻进了脑子里。

容氏的眼睛。

容氏的眼睛。

容氏的眼睛。

眼睛。

她不可避免的想起了父亲的盲眼。那个松垮的眼皮,缺失了眼球的框架,父亲的眼睛,是被活活的挖出来的。

她从来不知道父亲为何眼盲,想着大概是生病,大概是意外,大概旁的,从来没有想过,是被挖出来的。她见过瞎子,去的地方多,似乎每个地方都会有算命的瞎子,瘦,哆嗦着一双干柴树皮一样的手,用那双皱皮的手给人摸骨算命,眼白翻起,从来定不准方向,手里拿着一杆细长的竹竿,敲敲打打地沿着路边的墙根走。看着可怜极了。

可是他们有眼球,他们闭眼的时候眼皮是充盈饱满的,那两只眼球即便无用,不可视人,但是也好好的待在原本应该在的地方。是个齐全的人。

就像哑巴还有舌头,瘸子还有两条腿,聋子的耳朵也长得好好,都是齐齐整整的人。

父亲从来不用木棍。他脸上系着布条,走路的时候从来不低头,却能准确的避过每一个水潭每一趟马车每一个追逐跑闹的孩子,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瞎子,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不需要搀扶。

但是父亲是个不完整的人。他少了眼睛。

他的眼睛,被别人夺走了。

而那些夺走父亲眼睛的人,现在杀了父亲和母亲。现在,那些人要来挖她的眼睛了。

可是要眼睛做什么呢?是自己没有眼睛,所以才要去抢别人的眼睛吗?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容氏呢?

为什么偏偏是父亲呢?为什么偏偏是她呢?

“为什么?”

她躲在斗篷中问出声来。

方卿铭的声音隔着厚实的布料传进她的耳中:“他们需要容氏的眼睛,去找一些寻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什么是寻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比如说,鬼。”

方卿铭看到对面角落的斗篷明显地哆嗦了一下,他继续道:“不过,我观察你眼下情形,你大概对此一无所知。”

那斗篷哆嗦的厉害:“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

方卿铭相信:“我知道。在你还没有能够看到那些寻常人见不到的东西的时候,你自然一无所知。”

“”这句话说起来绕口,听着也叫一个八岁的女孩子听着费劲,她着实隔了好一会才继续发出来声音,“我见到了那些东西,难道就会对这今日的一切都明白过来吗?”

方卿铭没有十成把握,只有方卿和给他的七成,他说:“大约如此。到那个时候,你会自己明白一些,然后,会有别人再告诉一些。加起来,那大概就是真相的大概。”

她问方卿铭:“这个别人,是不是你?”

方卿铭回答:“不是,是我的弟弟。也就是如今我要你去见的人。”

斗篷传来声音:“他会要走我的眼睛吗?”

“不会的。”方卿铭觉得有必要解释一番关于眼睛的问题,“你父亲的眼睛大概也不是那些凶手做的。眼睛挖掉了就没有用了,必须好好的长在眼眶里才能够看得到东西。我至今没有见过这世上有哪个神医,可以把别人的眼珠子换给不相干的人。”

她不信的。

“那我父亲的眼睛是怎么没有的?”

方卿铭说:“这是我的猜测我想,大概是他自己挖下来的。”

“不可能!”她一下子把定在头上的斗篷拉了下来,露出一张闷地发红的脸,“我父亲为什么要自己挖掉自己的眼睛?他不疼吗?”

方卿铭直视她,看着她又气又怯的表情,依然是心平气和的:“比起丢掉一条命,浪费一双眼睛能够活下来,想必很多人都能够理解这个行为。”

方卿铭看着不自觉把下唇咬的发白的她,继续说:“你今日也看到了,你父亲死了,你母亲一刻也活不下去她甚至没有想过为了孩子苟延残喘一番她就这样死了。你母亲看着应该是个烈性子,倘若当年你父亲死了,想必你母亲定然也会跟着如今日这般。那么那个时候,你该如何呢?”

该如何呢?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幼小的自己会怎么样。

她见过街头的乞儿,那些小乞丐都很瘦,饿的一张脸挂不住肉,脸上都是凶狠的目光,无论对任何的东西,包括路人,包括食物,包括和他们年龄相仿的小孩皆是恶狠狠的目光,那种目光,她在路边被饿的要死去的小狗眼中也见过类似。

那是求生的渴望和挣扎。

渴望和挣扎,从来都不是温情的。而她,若是当年也成了孤儿,是不是到如今,也会有那样的眼神呢?

幸亏她当年不是孤儿

当年,她一思到当年,眼圈就不自觉红了:她现在是了,她现在就是个孤儿了。

她才八岁。

她该怎么办呢?

真的去指望和依靠着眼前的陌生人吗?

为什么呢?

为什么这个人会帮她呢?为什么这个人会如父母一样照顾她长大呢?

因为他是好人吗?

可是如果他是个好人,为什么以前没有出现过呢?

母亲从来没说过,父亲也没讲过,告诉过她这个世上有好人。而如今现在,父母俱亡之后,她反而遇到了好人?

真的会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吗?

她心慌意乱,一颗心在安静的气氛中扑通扑通跳得厉害。那方卿铭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空气慢慢胶着,变得难以顺畅呼吸,马车慢慢悠悠行进,耳边只有车轱辘的声音,和车夫时不时驱赶马车的吆喝声。

她不知道马车在去往何处,她只明白,自己距离自己熟悉的家正在渐行渐远。她这个时候才开始审视自己的行为:她就这样,匆匆见了父母最后一面,然后跟着一个从未见过面,甚至不是父母的旧相识的人走了?而在做这些行为的时候,她甚至没有想过,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可能是和那些凶手一路的人?

他为什么不可能是坏人呢?他怎么不可能是个坏人呢?

而她,跟着这个不知道是不是坏人的人离开,如此简单轻易的,抛弃了父母,抛弃了家,抛弃了一切,包括那个阿梨。

那个阿梨,连真正的梨花都没有见过一次。

论一个江湖大侠的失败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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