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边的孩子们

身边的孩子

成是典的这一句话，旁人听了不过一耳，可是传到容小龙耳中，却当场让他脸色瞬间青白。

容小龙感觉浑身的血液跟着脸色和周身的动作同时凝固。他听到自己在说话，那声音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你在说什么什么叫，方卿和身边的孩子们什么意思？你究竟在说什么！？”

成是典面上依然是癫狂之色，并未来得及随着容小龙的质问而褪去。

但是他似乎神智上还是听到了容小龙的发问。既然是容氏的发问，要收归容氏的不予楼门人自然会如实相告，于是成是典一脸的坦然和诚实：“不予楼最早的敌人虽然不是方氏，但是要承认，当年把不予楼和凤台逼地步步相退的，确实是方卿诚。也正是因为方卿诚的缘故，才叫方卿和以及这些世家知道不予楼长盛不衰的秘密既然秘密到手，知晓王牌，王牌又不是只有一张。自然，谁先下手快，谁也能去抓到王牌啊”

成是典一脸恭顺态度面对容小龙，丝毫没有把眼光分给旁人一点半点：“你说是不是啊容公子？”

容小龙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此时并不在意这个。

他只想明白：“你说，你们不予楼恐惧在方卿和身边的孩子既然恐惧，是不是就会出手？”

成是典道：“方卿和笼络人心是一把好手简直可以和我们不予楼媲美，若是要从中挑拨，自然是不能，方卿和也明白我们这些门人对于不予楼的忠诚，也不曾做过挑拨的下作手段。既然下手手段无用，那就光明正大的绞杀。”

“正大光明的绞杀”这下容小龙也无暇把思绪分给旁人了“所以，你们杀了方卿和身边的孩子？”

成是典原本以恭顺态度和容小龙对话，语调恭顺，自然姿态也是恭顺的，他一边讲话同时，一边躬身顺意，十足做出谦卑姿态。

于是在容小龙开口的时候，成是典并没有看到容小龙的面部表情，可是也不要紧，他听出了容小龙语气中显而易见的愤怒和质问。

同时，也明白了容小龙话语中隐藏的细节。

成是典抬头，对上了容小龙的眼神，视线交汇时候，不管是容小龙还是成是典，都明白了彼此要表达的情绪和默契。

和敌人有默契，容小龙一时之间不能够准确描述这样的心头滋味。

成是典的反应大约是愉快的。

因为他的回答时候，语调都带着从容和随意，成是典说：“容氏之前家族庞大绵延，分支众多，就算是举国之力只怕也不能绞杀个干净。容氏就如同过江之鲤一般，就算是当今圣上洒下来天罗地网，不也是有了容公子这一尾漏网之鱼吗？”

成是典叹一口气，他这个时候意外发现，自己居然还可以叹气，他在安静一番，甚至可以感受自己身体中血液流淌奔腾的感觉。

这就是生的滋味。

成是典做了鬼，再复生。真切如此的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死而复生。

他也真实明白了，为何不予楼的那些长生者如此恐惧死。因为死过，故而明白死亡是一件多么恐惧的事情。所以他们不喜欢贺兰予。因为贺兰予不明白的恐惧。他只爱终结，殊不知，这种终结是真正的一去不回头。

无忧说，贺兰予当时死的太快，还未曾明白自己死去，也没有感受过魂魄游荡的滋味，他就立刻重生了。所以他不懂。无忧说，他死过，死了很久，死亡太恐怖了。他再也不要死去。再也不要被人无视。

无忧当时问年纪还很小时候的成是典：“你知道被所有人无视的滋味吗？所有人都对你视而不见。那太可怕了。你明白吗？”

他如何明白呢？

他在不予楼过得不算差，身边仆人恭顺，奶娘慈爱。就算是要求过分，也可以通过大哭大闹而达到自己的目的。无人可以对一个哭闹的孩子视而不见。就如同没有人可以完全阻隔噪声一样。孩子们只要制造了噪音，大人就不可能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无忧面对他懵懂眼神，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如今，成了亡魂的成是典，再遇到无忧。

无忧负箭挽弓，一身劲装。朝他而来。成是典穿过他面前的杂草，穿过树桩，穿过大石，奔跑到无忧面前。大叫大嚷，大跳大闹。

成是典已经而立之年。无忧永远都是而立。两个如今看上去年岁相仿的男子，面对面，一人，对一鬼，视而不见。

成是典是亡魂，亡魂不知疲倦，但他终于还是停止了下来。

他终于久违地明白当年无忧所言语的那种被所有人无视的可怕和孤独。他如此后知后觉。

他想再说一些什么，再开口，却发现自己面前变成了容小龙。

容小龙召唤他而来。

容氏的漏网之鱼容小龙是这个世间唯一不会对他视而不见的人了。这个对他视而有见，听而有声的孩子，令他死而复生。

他终于对无忧的经历感同身受。

很好，太好了。

无忧再说什么，他都可以不再懵懂。他还可以，把这个孩子带给无忧。

无忧要如何处置这个孩子呢？

成是典不知。他纵然慢慢和无忧感同身受，但是依然做不到心有灵犀。

成是典多少惆怅了几分，因为惆怅，他惆怅地叹出一口久违的叹息。

他问容小龙：“容公子曾经也被当做了方卿和身边的孩子你，虽然时日很短，可是你会对方卿和效忠吗？”

“效忠？”容小龙对这个词陌生的很。

“效忠。”成是典对这个词很熟悉。

成是典说：“效忠于方卿和，就如同杜衡效忠于方卿和，就如同陌白衣效忠杜衡，就如同赵小楼对陌如眠俯首，就如同我唯不予楼是从。”

“我不效忠任何人。”容小龙皱眉，同时说，“杜衡对方卿和也不是效忠，陌白衣和杜衡也不是这种关系。赵家主和陌姑娘也不是。我也不是。”

成是典笑起来，他很愉悦，笑容也愉悦。与那之前初见时候忧国忧民的亡魂成县令截然不同。

他是双面人，两面都扮演的漂亮和从容。

他笑得又愉悦又从容：“效忠。有的时候，是一种心甘情愿的奉献。方卿和有一种魔力，可以令他身边所有人的人对他效忠不对，是方家的人都有这种魔力。方卿诚如此，方易也是。”

成是典说：“远的不算，我们论眼前。方卿和身边的那个小姑娘，只怕面对方卿和，只懂效忠二字了。她实在是太效忠了，所以不予楼容不下她。不过没关系，如今有了容公子，谁也不会把她放在眼里了。”

论一个江湖大侠的失败养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