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些,云游至便觉疲倦,他一直逃避的,如今还是要来了。
耽误半月,凉川终于踏上回古镇的马车。不出意外的,云安娘此次没有要回古镇的打算。她在古镇本就是待着玩的,图个新鲜,现在家中有事,她自然会留在京城帮忙。
从前云安娘也是这样,特定的时间消失几个月,之后再回来。她问,云安娘便只说自己游山玩水去了。如今想来,应该都在忙家中的事情吧。
此番她告别云深和云安娘,二人本是要送她的,却被她拒绝了。公子竞选她是知道的,眼下就要到了末尾,正是要人的时候,她可不希望因为自己耽误进程。
早上走的,快要到了晌午,她撩开帘子,看见外面遍地的西瓜和棒子,她才惊觉自己就要到古镇了。
地里的西瓜已经熟透,许多农家正趁着早晨凉快在地里摘西瓜,一直忙到现在,小推车里堆满绿色纹身的西瓜,等到镇子上去卖。今年受到雨水影响,西瓜并不是多大,她看到农家怀里揣着的大约都是五六斤的样子,与往年大个西瓜相比,相差不要太大。
过了大暑的天已不是她走时那般炎热,到了晌午,叶阳高照,虽热,但已没到令人无法呼吸的地步。整个农田都弥漫着一股带了些许凉意的香甜气息。
古镇还是一如往常的萧索,加上正是西瓜成熟季节,地里农田忙碌,人便更少了。
凉川付给车夫钱后,便独自一人在街市从头走到尾。
都说清茶一盏茶,与人。富贵繁华一壶酒,对影成双人。若是在热闹的地方待惯了,乍来到人烟稀少的荒僻小镇,便会觉得有一种脱离尘俗,飘飘欲仙的轻松感。相反的,在凄凉的地方待惯了,一时在繁华热闹的都市过日子,总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无助感。
很多人都说难以适应新生活,理解不了那里的人或实物,乃至吃饭的习惯都不相同。他们抱怨开口,满心无奈。可事实上,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差不多一个月左右就会融入新生活,那些最开始的满心怨恨,最终终归化成阵阵欢笑,感叹自己现在身处的优越生活。
以前她不懂为何在古镇,在阿娘那村子里的人在外面拼搏惯了,开始一年回来五六回,次年便两三回,再到后来干脆就将村子里的媳妇孩子接走,在外居家不回来了。
原来,浮华世间,吸引人的东西太多了。
赶了半天的路她也不觉得饿,不知不觉便到了古家门口,中午都在做饭,袅袅炊烟从烟囱飘起,街上空无一人。
这块还算巍峨的牌匾她看了约莫有两年了,古氏好面子,在古天赚钱回家的那年,第一件事便是将原本很普通的木板长形的牌匾拿掉,特意找木匠定做。
凉川茫然的看了看,深吸一口气,正要推开门进去,门锁“咔嚓咔嚓”做响,红色的油漆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古天在看到凉川的那一刻愣了愣,他已经许久不见凉川穿着碧绿色的长裙,头上戴着珍珠发饰,衬得一张小脸清雅秀丽。耳环也是蝴蝶形的坠子,与头上一枚水青色的蝴蝶簪子遥相呼应,一双杏眸秋水盈盈,却又像远山芙蓉,莲花高洁。一眼看过,便让人眼前一亮,惊艳不已。
他从不知,凉川原来这么美。
反应过来,古天又是满腔怒气,双手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攥住凉川圆润的肩头,将人狠狠往怀里一拉。
“你去哪里了?心里究竟还有没有这个家,我这个丈夫。”
他的语气满是怒气,声音低沉嘶哑,好似一只野兽的低吼。可这细细听来,他那语气里好似又多了几分惶恐不安。
是了。他从古笛那边回来,已经是十天后了,耽搁这么久,他从海边赶到家里,一路饭都没吃一口,就想着赶紧回家,给凉了解释清楚。可,等到他回家,母亲却告诉他,在他走的那天凉川也消失了,不知去了哪里。他以为凉川赌气回了娘家,他便马不停蹄的赶往,到了那里却发现凉川压根就没回来过。
古镇被他翻过来一遍,凡是凉川有可能去的地方,他都找遍了,古镇就这么大,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开始他的确很生气,气凉川不懂事,一点都不体谅他,不让母亲放心,成婚后更是没有自觉,不知夫纲。可渐渐的,他发现凉川走了这么多天,连句话都没留给他,就真的对自己没有一丝留恋。他开始慌了,从前自己也做过不少惹凉川生气的事,凉川通常都会找自己发一顿脾气,哭一场。可是现在,凉川一声不吭,眼神淡漠的好似不认识他一样,这让他觉得凉川可能心里已经没了自己的位置。
如今见到凉川,他又气又喜,闻着凉川身上淡雅的茉莉香味儿,他差点哭出来。
凉川也没推开他,任由他抱着。
她对古天满心失望,又怎会细心去听古天的软弱一面,她只觉得古天很生气,自己的不告而别让他丢了面子。
“古天,我们先进去吧。”
古天眨了下眼睛,将那些凝聚在眼眶里的泪水憋回去。他以为凉川想通了,气消了,一时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搓了两下手,又挠着头,高兴的搂着凉川肩膀进了门。
“娘,小川回来了。”
他大喊一声,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喜色。
古氏正在大厅手里捻着一串佛珠拜佛,她闭着眉目,神态安详。听到古天说凉川回来了,她蓦地睁开眼睛,从屏风后面的蒲团上起身。
凉川不告而别,这些日子邻居的风言风语可没让她少丢脸。虽说她知道是古天做的有些出阁在前,但下意识的古氏就是觉得凉川心眼小,容不得她的女儿。古氏心里憋了一肚子的气,准备等会好好惩治凉川一番。
在快进屋子时,凉川挣开了古天的胳膊,面对古天十分不满的眼神,她淡道:“长辈在前,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