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拾得到了他的承诺的那一瞬间,便干脆利落的一把抓起身边落着的小刀,将那块肉割了下来。
不过她只看到了表面的“温暖”,并没有看到那背后蕴含的,一闪而过的狡黠。
剑锋刺到自己的肉体的时候,有一股寒气森森的感觉,接着便是利器刺入身体的绞痛之感。
清晰地感受着自己身体以内的每一根肌肉纤维被割断,一些血管的爆裂声,使得站在那里的玄机忍不住闭上了双眼。
割完之后,花拾面无表情的随便按了按伤处,捏了个诀,止住了血,像痛的不是她自己一样,把那块血淋淋的肉放到了前方的地上,道:“可以把我弟弟的尸体给我了吗?您刚刚可是答应我了。”
她放那东西的样子,活像是在扔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
“清奇男”挑了下眉,用讽刺的语气道:“哦?我可没有说过啊?”
花拾一听此言,气的浑身发抖,同时感到了一股刻骨的绝望席卷全身。
她没有一点胜算了。
或许还有万分之一的胜算?
刚刚只顾着和“清奇男”对话,并没有注意自己的那块小腿肉到底有没有被拿走。
她一边想一边看向刚刚她将肉放的地方。
不见了。
那块肉不见了。
她的脑子一阵钝痛,钝痛之后便把什么都忘了,只剩下三个大字:完蛋了。
完全无法翻身了。
崆伦已经把那块肉扔进那口炼丹用的大锅里面了。
他一边向锅扇风,让火烧得更旺,一边说:“哈哈哈,我之前是骗你的,什么九九八十一分钟?其实我有让炼丹时间加速的药,即可以练出来,哈哈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亲眼将自己的小腿肉被割下来,然后看着别人将它炼成丹药,再看到这枚丹药被别人吃了的滋味如何呀?一定特别好受,哈哈哈哈哈哈……”
花拾只是单纯的看着他,什么情绪都没有。
这一刻她经历了太多了,已经对任何事情都没有感觉了。
她注视着崆伦近乎疯狂地神情,好像这么对花拾会让他的心情变得很愉悦似的。
没过一会儿,两颗黑色中透着金色、金色中又透着红色的金丹新鲜出炉了。
她的小腿肉,便是其中的一味原材料。
崆伦恭恭敬敬的将其中一颗金丹用双手奉到“清奇男”的身边,而另一颗,让另一个人给了玄机。
在“清奇男”就快要从崆伦手中拿过金丹,吃下去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崆伦突然将手抽回,自己吃下了金丹。
他狂笑着说道:“哈哈哈哈啊哈哈!没想到吧!你什么事情都压我一头,现在你也拿我没办法啦!我是个即将要飞升的人啦!啊哈哈哈哈哈……”
花拾看着这个满目的狰狞与仇恨的疯子,竟也是一般的毫无反应,仍旧是眼神空洞,置若罔闻,好像已经是一具对任何事情都没有想法的尸体。
她眼睁睁的看着这两个人吃了自己的小腿肉和死婴儿做成的金丹,缓缓的飞升上天,还是一般的毫无反应。
他们连“飞升”都不用遭受天雷。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清奇男”见到崆伦背叛了自己,怒号道:“崆伦!我早就该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起内讧了。
但是崆伦人都已经不见了踪影,他无从怒号,便开始将所有矛头都指向花拾,道:“都是你害的我!都是你!我要报复你,剁了你的弟弟泄愤!剁了他!”
花拾本来还是一般的毫无反应,只有听到最后一句时才好像突然醒过来了似的。她尖叫着扑上前去,就在她的手马上就要碰到海屠冰冷的尸体的时候。
却眼睁睁的看着,不知什么时候被贴上傀儡符的海屠猛地撞上牢笼的边缘,头上瞬间就出现了一个血粼粼的凹槽,已经冷掉而且变了颜色的血液从那个畸形的凹槽中淌下来,好像是在嘲讽花拾的无能。
她愣住了,脑袋里好像有成千上万的蜜蜂在“嗡嗡”乱叫。
面前原本完整的人渐渐的变得面目全非。
在她的眼前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变成了一摊的肉泥。
……
她还是晚了一步……
花拾呆住了,良久,才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样,凄厉无比的叫了一声:“不——”
原先一直在她七窍里面存留的血液争相夺出,好似爆发了一场红色的山洪。
她一下子扒上了面前举得并不是很高的铁笼,将手伸进去,抓起一大把肉泥向就自己的衣服里面塞。
她的双眼爆满血丝,下面挂着两行血泪,还在缓缓地向地上滴血,头发蓬乱无比,嘴里一边喃喃地嘀咕着什么,一边向下流着同样鲜红的血液,双手和衣服上面全部沾着血浆、肉沫还有血污。
终于,像是精疲力竭了,再也直不起腰了,塞到一半时,便眼前一黑,人事不省,晕了过去……
花拾仍旧闭着眼睛,什么都么看。
自然也发现不了自己已经不坐在那个绿草如茵同时又血淋淋,不堪的地方,而她的面前也没有“清奇男”一等人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脱身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过了很久很久,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现在,她的周围围绕着一群看似大约是小动物的物种,而身下有一片墨绿色而又柔软的青草。
这个环境也是同样的黯然无光,只有几只萤火虫缓缓地飞舞,发出若隐若现的微亮。
花拾用力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有在做梦,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了自己近乎疯狂的身影与狰狞的表情。
不过这个身影和面部表情只不过是一闪而过,并没有在她的脑子中做过多的停留。
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忽然感觉自己头痛欲裂,完全记不起刚刚发生了什么,好像是一件……极其令她愤恨而又悲痛的事实。
大概是关于……她的父母去世的真相。
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她觉得自己什么都记起来了,大锅、黑烟、懒散的声音……
可是花拾突然又觉得自己稍微忘记了一点什么:她忘记了海屠的那件事。
人,往往在最悲愤的时候会晕厥过去,醒来的时候,大脑会自动过滤掉一些令她神伤的事情。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炼丹的方法?邪术?为什么这一切要发生?”
花拾想不下去了,她猛地站起来,走到最近的一棵树前,挥拳打了上去来泄愤。
什么声音都没有。
这一拳她倾尽了所有灵力,而为什么这棵树没有倒下?
原来。
她,没有一丝灵力了。
她再次试了试,这棵树还是纹丝不动,甚至连一块树皮、一片叶子都没有掉,她的力量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她抓狂了,开始疯狂的朝着那一棵树挥拳,拳头如雨点般落在树上,密而急,却毫无杀伤力,就像是在给那棵树挠痒痒一般。
一阵风吹过树梢,树叶哗啦啦的响动起来,好像是在嘲笑她的愚蠢一般。
忽然,花拾跪了下来,悟出了一件事情: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卑微如蝼蚁,就连树顶上刮起的一阵风都比她强。
花拾抬头仰望了一会儿周围黑魆魆的天空,什么都没有想,但是却在那块天空中见到了自己弟弟海屠的笑脸。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海屠的笑脸,她又是一阵头痛欲绝。
抱着头,跪在地上,一切仿佛都清晰明了了起来。
花拾记起来了:……海屠
……他现在已经……
不在世了。
所有的情绪都化为泪水,从花拾的眼眶中喷涌而出。
“海屠……姐姐对不起你啊……”
她就这样,抱着头哭了很久,很久……
哭得胃痉挛,脸部肌肉发酸又僵住不能动,角膜发炎。
两天。
她就这样哭了两天,然后因为脱水,又因过度悲伤地情绪和休息不当,而再次昏过去了。
往事像是一把炖的不能再钝的刀,一下一下的割着她这块任人宰割的肉,令她痛苦而又郁闷,既无法一刀给个痛快,又无法令这把刀不要再纠缠着她。
花拾突然惊醒了,她出了一身冷汗,发现自己现在正躺在一个华丽而又柔软邪魅的大床上。
她抬手扶了扶额,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怎么就突然梦见了这些前尘往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