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炜笑轻轻舒了口气,蓦然问我:“有酒吗?”
我没多说,抬手将自己的水袋丢给了他。之前与孙师兄拿错了,那水袋现装得皆是辣嗓子的烧酒。他使上仅剩的几丝气力,扯开塞子,仰起头将其中的烧酒猛灌了一大口。
“咳咳咳!”直喝得连咳数下,上官炜笑擦掉嘴角酒水,一脸欣慰。“灌个大醉,再与你讲些故事,倒是舒坦也能放得开了。”
“别耽搁时间了,要说就快说。”我好意提醒。“你若是中途咽气了,这故事就没法儿说了。”
“哈哈哈!”他释然一笑,随之对我和晓竺,讲述了一个属于他的故事。
……
世间诸多烦恼事,大抵逃不过情这个字。
凡人如此,身为修真者的上官炜笑,亦是如此。
上官炜笑,虽也姓上官,却非今日上官家家主的嫡传弟子。若按宗门族谱所记,实则是属于在家族中并不得势的旁支。虽是不像嫡传弟子那般,受到宗主及宗门长老的重视,但他天资卓绝,再加之刻苦勤奋,因此自身的道行很高,实力在宗门同代的年轻一辈里,亦是出类拔萃的佼佼者。若是就此心无旁骛、一心修炼,他或许可以像挽歌剑主赵妃语那样,在年轻之时,就突破瓶颈达到元婴之境。令宗门长者刮目相看,令同辈修者拜服称赞。
但,却遇到了她。
“她,叫梦娘。”上官炜笑轻轻自语。“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虽不是最为漂亮的,却是十分的耐看。我与她,是在家中书院相识的。那是十六年前的芒种,天气微热,是天晚的时候。我因在书院中参悟典籍,忘了时辰,直到日落方才晃过神。还了古籍,待出院子时,恰逢下雨。那时的雨,我至今记得。雨珠不大,却下个不停。打在院中的芭蕉叶上,噼里啪啦像是敲打一组编乐似的。我所住的小院相聚书院有一段碎石路,虽是不远,但不想淋雨回去。便,便在书院门前等着雨停。但谁想,没等到雨停,却等来了她。她那时,只是院中一个负责照看院中花圃的三等丫鬟。那时正在院中给花施加养料,不料此时下雨,想着避雨便也跑到了屋檐下头。但见我在那里,却是愣了愣。我估计,她可没想过和宗门中的修士一起避雨。便低着头,朝我鞠个躬,默默退了出去。而我,我那时却很喜欢这个女孩。或许是觉得她的样貌,招我喜欢,亦或许喜欢她羞怯的性子。于是,便没让她离开。她傻愣愣地盯着我,手上给花浇水的木瓢都掉在地上,也不知道捡,扭头就想走。而我,可不会让她这么轻易走了。那股涌上心头的血气,可不会让我错失佳人。我便直接拉着她的手,将她强行留在自己身旁,陪我看了一场雨。没管她答不答应,愿不愿意。”
“好个大恶人,还带这么欺负弱女子的?!”我一听气不打一处来,都想破口大骂这家伙无赖了。不过看看晓竺,她倒是听得羞红了脸,而且我看她羞怯的时候,却还带着一丝期许和兴奋!?
这……
“呵呵呵,倒是恶人不假,不过我倒不后悔,那时做的事。”上官炜笑并不在意我的看法。“若不然,我是会后悔一辈子的。”
他顿了顿,似乎沉浸在往昔美好的回忆里。接着,慢慢说道:“那日我并没有做得过分,只是拉着她,让她陪着我看完了一场雨。待到雨停,我便放开了她。独自走到院中,看了眼天上的红艳晚霞,又回眼瞅了下她。我至今没忘记她那时样子,惊慌无措犹如一只惹人怜惜的小猫。我捉弄似的,问她名字。她是羞红了脸,咬着牙半天才轻轻回答我,梦娘。”
“得了得了!”我赶忙打住,满眼都是对这家伙的鄙夷。“你这大恶徒别再耍无赖了。好端端一个姑娘,就这么被你调戏了。你竟然还好意思,说这是毕生难忘之事。吾都想……”
那句打你个满脸桃花开没来得及出口,却被晓竺轻轻按住肩膀,她看了我一眼,摇了下头,轻声道:“让他,说完吧。”
上官炜笑得意一笑,自顾自继续说:“梦娘,我当时就记住了这个丫鬟的名字。之后暗自打听,才知道她是族中管事长老新买的女婢。家境贫寒,双亲为了生计便把她卖到上官家做事。小女孩刚刚行了及笄,在家族也没什么依仗的人,做事经验也不多,便被安排到了院中,负责花木的照料。虽是辛苦的活儿,但对她而言,有吃有穿已经是很满足了。那时候,在宗门里,稍稍有点地位的大丫头,无疑都是宗主或者嫡传弟子身边亲近之人。鲜有人去留意,这个不怎么起眼的小丫头。这对于我来讲,却是件好事。因为这样,我反倒更自在地去亲近她。那时不知为何,我就喜欢逗这个只会照顾花圃的小丫头。或看她浇花锄草或看她打扫院落有时高兴起来,竟帮着她提那桶,有她半人高的木桶去井口打水。那丫头,虽是一千个不自在,一千个不愿意,但后来却也慢慢习惯了。习惯了,我这个陌生男子的叨扰习惯了,我这个陌生男子的调弄。后来,我俩便熟络了。我那时,并不知道这种感觉。只是觉得很平常,很是快活。现在想想,大概就是喜欢极了吧。”
“呵呵,一本正经地说着耍无赖的话!”我却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