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游宫,议事大殿。
金碧辉煌的大殿中空空落落,唯有二人置身其中。
一人须发皆白,虽是老者但目光矍铄,一手捻着长及胸口的白须,伫立不语。
一女子端坐大殿正中的高台之上,面色娇美若天上皓月,浑身上下有一股浩然之气氤氲萦绕。她微闭双眸,似神游万里。
老者看着女子,眼眸深处既有欣喜向往,又带着显而易见的憧憬敬畏。
似乎是因为三面格窗紧闭的缘故,大殿内的光线略有些昏暗。老人微微扫视了下,似觉得不太舒服,便不动声色地抬手一扬。一道清风四掠,两壁前的一排长明花鸟铜盏油灯被齐齐点亮。霎时灯火充沛,愈发衬托得大殿明亮辉煌。
高台上端坐的女子睫毛微动,片刻后缓缓睁眼,看了看台下,对着老者笑问道:“莫不是已经到了掌灯时分了?”
老者笑着拱手作揖,轻声道:“已经是入冬了,天黑得早。虽然现在天还没黑,但这大殿若是不启灯的话,就靠老头子我这一对目视糟糕的眼珠子,只怕是连宫主的身形都瞧不清了。”
被称作宫主的女子,正是当代碧游宫的最高掌权者,无当圣母。
“哦,但本宫觉得,赵师弟可不是那种眼花的糊涂老头子啊。”无当圣母微笑道:“依师弟的精明才干,可是向来最会旁敲侧击的。莫不是站得久了,怕拖到了点卯时间,才故意点灯催促本宫的?”
“又要被宫主取笑了。那些个被宫主一眼就能看破的孩童手段,年轻时使着玩还行,但越老就越不行喽。别的不说,我这张老脸可还是要在倾海楼那帮同僚面前显摆的。要是再做什么丢人事情,那回去之后,谁还不对我白眼相向噢。”被称作赵师弟的老者自嘲一笑。
但也就是自嘲而已,旁人谁敢真正嘲笑这位隐世不出的宗师高手?碧游宫暗地里最为依仗的顶梁支柱,收纳天下至宝的倾海楼楼主,赵屏!
无当圣母一笑置之,随机话归正题,问:“赵师弟,那件宝器取出了吗?”
赵长老毕恭毕敬道:“回禀宫主,宝器已经取出,随时可用。”
无当圣母微微点头,想了想又问:“你觉得,依那老匹夫的残魂,能撑多久?”
赵长老沉声道:“薛化屏那只老狐狸,虽然战力在十二柱巫中,算不上前三,但放在当今修真界,依旧是准一流的水平。尤其是那一副神魂,经过千余年的淬炼打磨,已经是半只脚踏入了圣人境界。若是寻常法宝处之,效果实乃微乎其微。但是,若以金蛟剪来分食其残魂,饶是他手段通天,也绝难抵御。毕竟对金蛟剪来说,圣人之下,皆是一剪了之。”
无当圣母听了,微微点头。
沉默片刻,赵长老拱手沉声道:“虽是老头子多言,但还是请宫主多听一句,金蛟剪此物凶性难测,即使在倾海楼存放百余年,我们这些个老不死的轮番上阵,也未能将之驯服。换言之,此物也只有在当年,那赵老真君手里,才是服服帖帖,如使臂膀。如今仓促启用,需慎之又慎。不然,实难”
无当圣母伸手朝下按了按,示意知道了。赵长老见状,当即不再言语。
“此事,本宫亦是早有想到。安排上,不会有纰漏。因此,师弟不必忧心。”
赵长老面露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但很快隐去。他默默抱拳,便不再言语。
纵使眼前高台之上,端坐的,是昔日那个熟悉而亲切的师姐。
但眼下,她是一宫之主,是整个蓬莱岛的最高掌权之人。
所有谋划,都是为了碧游宫的未来考虑。想必,她想到的,一定更加深远。
即是如此,自己只要全力支持便是。
多少年了,不皆是如此?
大殿之外,有一道身影出现。无当圣母示意,那人缓缓步入殿内。
是大弟子,邵逸飞。
邵逸飞抱拳,恭声道:“启禀师尊,众弟子已经集结完毕。”
“嗯。”无当圣母应了声,看向邵逸飞的眸光中,多了几分赞许。
“只是圣尊,当真要祭出金蛟剪吗?”邵逸飞突然道。
“哦?”无当圣母饶有兴致,反问:“逸飞,这有何不可?”
邵逸飞话锋一转,略有些担忧道:“依我来看,对付那薛化屏,镇魂台的杀气侵蚀已然足够。其中不足之处,无非就是要花些时日。但对我们来说,时间是最不缺的一样东西。真正需要担心的,反倒是赤翎教,那一部分忠于薛化屏的部曲教众。宫主,那薛化屏如今毫无胜算,我想他来此执行这场比闹剧好不了多少的任务,很大可能是被教中其他派系排挤,说得难听些,怕不是已经被那魔教头子抛弃,因此被逼无奈接了一个送死的任务。我们碧游宫,为何不将计就计,故意将那家伙困在镇魂台。时间一久,原本忠于薛化屏的部曲必定发难,到那时赤翎教必生内乱。即便,即便那些翻不起什么风浪,但能削弱赤翎教战力,对我们来说,亦是一件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