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聚的时间总是那么短暂,又到了该分别的时候。慕容豫章抱着女儿久久不肯松手,一路走出山门进了密室,才不得不放下女儿,然后头也不回地跟着张清进了轿梯。女儿冲他笑着,挥动着小手,他扭过头去,没敢再看一眼,只对张清说了一句:“赶紧走!”耳边呼啸而过的山风吹干了他尚未溢出眼眶的泪水,身为一个父亲,却连自己的女儿也保护不了,他深深地自责着——
回到晋王府,不待慕容豫章板凳坐热,风清瑶便赶了过来,屏退左右人等,迫不及待地向他问起女儿的情况。此刻慕容豫章的全部心思仍然放在墨羽的一番话上,一路上都在琢磨如何才能说服风家。
被风清瑶这么一问,他这才回过神来。虽然女儿都过都挺好的,但是一想起她小小的年纪竟过着这样的生活,这个铮铮铁骨的男人顿时心就软了。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跟风清瑶表达他此刻的心情。想了想,便自己编了一套说辞说给风清瑶听,无非就是长高了、长大了、懂事了等等,他之所以这么做只不过是不想让她失望而已。看着风清瑶听得又喜又悲,他不禁也伤感起来,暗自道:“瑾儿,不为别的,为父只为能让你回家、让你平安!这一次必须要拼一把!”
待风清瑶情绪平复了些,慕容豫章问道:“清瑶,你娘家侄儿昊天的婚期是哪一天?”
风清瑶一愣,这些事情王爷可是从不过问的。略作沉思后便问道:“王爷无端怎么想起问这个?下月初一。还是我去吧,你出入京城多有不便,不比我一个妇道人家,不会引起太多注意的。”
“这一次我与你一同去大将军府如何?昊天是将军府的长子,又是风家晚辈中第一个成婚的,我这个做姑丈的不出面怕是说不过去的。”
“王爷,你是想找哥哥吗?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风清瑶正色地看着丈夫,轻声地问道。
王爷一愣,随即笑着说:“清瑶,不愧你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看来真是什么事情也瞒不了你。是有事情,但是此事我暂时还是想对你保密,等事成之后我会将我们的计划与你和盘托出——这事只有大将军答应了才叫事,大将军若不答应,也不能叫事。你不用太担心。”
风清瑶点点头:“你是我的夫君,是我孩子的父亲,我永远都会与你站在一边。”
大将军风明玕生有两子一女,长子叫风昊天,次子叫风天正,女儿风子衿。风昊天年方二十,婚配当朝太尉何荀之女何婉容,倒也门当户对。风家长子大婚,场面自然隆重、阔绰。大将军风明玕今日也卸下战袍,换上一身喜庆的着装,喜迎各方来客,看来大将军对这门亲事甚是满意。
“晋王府王爷、王妃到!”听见门口的家仆声音,风明玕一惊,慕容豫章今日也来了,这可在意料之外!他赶紧阔步向府门口走去,与他同时走出去的还有他的夫人。风家的大小姐回来了,她这个做嫂子的怎能不出门迎接呢?
“恭喜兄长!恭喜嫂子!”王爷向着大将军夫妇连声道喜。到底是自家人,风清瑶反倒没那么客套,差人将贺礼抬进屋里,和哥哥寒暄几句后就挽着嫂子离开了,留下两个男人在那相互嘘寒问暖。
风明玕欲将慕容豫章引进正厅,那儿正云集着众多的皇亲国戚和达官贵人们。王慕容豫章突然低声道:“哥哥,酒席什么时候开始?”
“酉时开席,怎么?王爷饿了?”
“哦——那还早。这一路舟车劳顿的,唉——这不服老都不行了啊!”
“那我叫人给王爷安排歇息的地方,这冰天雪地,是该好好歇息歇息——”
“不用劳神,给我处清净的地方便好——哎,看府上今日这情形,怕是难有清净之处咯,兄长好人缘啊!”
风明玕略略思索了片刻,道:“有个地方保管是清净,走,去我书房。”
于是,二人避开人群,绕过花园,来到了将军的书房。这儿与其说是座书房,倒不如说是座兵器库更恰当些。除了寥寥无几的几部兵书之外就是各种兵器,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王爷四下里看了看,笑道:“看来这天下的神兵利器都被兄长网罗来了。”
“如果真的像王爷说的那样倒好了。王爷知道卑职打小就这点爱好,这几十年来虽然也搜罗了不少,但是要说能拿的上台面的真是一件也没有。”说着,他自嘲地笑了笑,忽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自打王爷与清瑶搬离京都后,这些年王爷再也没有踏足京都,今日王爷前来实在令我有些意外。前几日朝中曾有传言说陛下多次传王爷进京,王爷一直抱恙在身,未能前来。王爷这突然到来,莫非是为了去见陛下?”
慕容豫章笑笑,道:“兄长不妨再猜猜。”
“王爷此次来京一路并未有兵马同行,并且还带着清瑶一同前来,若是这般去见陛下,不是明智之举。我想王爷不会这般草率行事!若王爷此次来京根本就没打算去见陛下,那王爷此行就是来找我的,王爷有话要跟我说!”
慕容豫章似乎只顾着漫不经心欣赏这些兵器,听风明玕一语中的,不禁心中一惊,放下手中玩物,坐了下来,端起面前的茶壶,自斟自饮了起来。他看了看风明玕,久久不语。风明玕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也盯着他看着,二人手持茶盏,仿佛此刻一切心思都是在小小的茶盏里。
一盏茶过后,王爷终于开口道:“兄长此话怎讲?”
“凭直觉。”
王爷朗声笑道:“明玕哥哥何时起变得与我这么生分?一口一个‘王爷’,我们俩之间没什么王爷与将军,只有兄弟!这儿就我们俩,你是兄,我是弟!不过我倒很想听听兄长说说你的直觉?”
话此此处,风明玕忍不住又打量了眼前这个男人:他虽贵为王爷,但是也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更是自己的妹夫,这手足之情也没什么说不得吧。想到这,索性就将心里所想都说出来吧。便开口道:“好!兄长深知王爷这些年驻守边关的艰难,但是纵使王爷对朝廷忠肝义胆、鞠躬尽瘁,也难消陛下心中忧虑。这谁都清楚,要说这天下他最忌讳的人恐怕就只有你晋王了。每每想到此,我也常常夜不能寐,却只能苦于无法为王爷分忧。”
“豫章承蒙兄长挂念,甚是感激!只是这一来边关路远,军务繁忙,不得脱身;二来你我都是手握重兵之人,私下相见定会引起他人的猜忌,因此不能常来看望兄长,还请兄长见谅!豫章在此以茶代酒,敬兄长!”说着,王爷便端起茶盏敬过风明玕。
“豫章,尽管我不知道你心中所想,但是请你相信,我永远都是你那个一起玩到大的兄长!是清瑶唯一的亲哥哥,是孩子们的亲舅舅!无论何时,我都会相信你的清白、忠诚!”说完,也将盏中茶水一饮而尽。
“兄长,当心隔墙有耳!”王爷谨慎地提点道。
“放心,我这里铜墙铁壁,没我允许,任何人也休想靠近半步。不过,你此行究竟有何事要与我商量?”
“兄长猜的不错,此行确实有事要与兄长商议——这是我此行的唯一目的。不过事关我北国王朝存亡,以豫章一己之力实在难以阻挡,必须由朝廷出面解决。但是若由我向陛下进言,以陛下一直以来对我的态度,怕不仅得不到任何效果,还会引来更多的猜忌。思来想去,唯有兄长出面禀明陛下才是最佳之举。必定兄长统领三军,深得陛下信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