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偏殿出来,风明玕只觉浑身冷飕飕的,后背上早已汗湿。眼下这位主子的心狠手辣也许此时他才真正地体会到。至于怎么将这几十个人悄无声息地运走,他自然没有说实话,因为这关乎到自己的妹妹风清瑶,同时也关乎自己——如果将一切都和盘托出,下一个悄悄消失的人将会是谁那还真不好说。
就算三位王爷不谙这些江湖手法,但是他们身边的那几十个随从谁不是从刀尖上滚过来的人,区区迷魂散又能耐他们如何?也许还没等散出味道就被他们发现了。
如果他们若是能知道自己究竟是栽在谁的手里的话估计也不会抱憾终身了,只可惜,恐怕到死,这群人也未必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就到了这万安山的地牢里的。真正让他们昏迷不醒的则是他们房间里点的蜡烛,尽管他们已经一遍遍地检查过房间的每个角落,包括饭菜、茶水,却唯独忽略这几支能给他们带来光明、温暖的白蜡烛,它们在烛台上燃着,燃的特别旺,摇曳的烛光在这寒冷夜晚总会让人心头暖暖的。屋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幽香,若有若无,沁人心脾,这是腊梅的清香——没错,每个人都认为这是腊梅的香味,因为此时万安山里腊梅开的正旺,没有谁会想到这香味是从那蜡烛里散发出来的,渐渐地,这香味让人迷离、陶醉,不知不觉中都沉沉地睡去了。
没错,这是药王谷的手法。只不过做蜡烛的人却是风清瑶。那日风清瑶送慕容豫章匆忙离开京都后,心中就冒出了做蜡烛的念头——慕容豫章趁着夜色仓皇逃离的背影深深地刺痛着她的心,她也许明白了他想做什么,也已猜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因为五年的期限眼见着就要到了。
好在京城里各种材料找起来都十分方便,临行前她便将那些做好的蜡烛取出交给了哥哥风明玕。这些蜡烛看上去与普通的蜡烛没什么两样,只是这些蜡烛是由烛油和几种有毒药粉混合而成,一旦点燃,毒药便随着烛烟散出,不出一个时辰,闻着的人便会丧失知觉,吸入时间越长,昏迷的时间就越久。
“清瑶,你这是做什么?”风明玕问。
“也许某些场合这些东西兄长能用的上。清瑶知道兄长向来不齿这些江湖手段,但是这些东西比取人性命更人道一些、更省心些。清瑶不知兄长和王爷都计划了什么,但是清瑶知道这些事可能将关乎我们两家人的性命。”
在得知这些蜡烛的作用后,风明玕什么也没说便收下了,心中似乎也有了明确的方向。
直到第二天中午,众人才从昏迷中醒来。但是一切都已晚了,四周都是黑漆漆的,地上冰冷潮湿,连几根稻草也没有。空气里满是霉味与腥臭味,尽管靠近通道的那面墙上有一扇仅容猫能通过的小孔,但是高的让人连爬上去瞧一眼的欲望也没有,因为孔里连一丝光也没有,除了那些绝望的咒骂声与砸墙的声音——每间牢房的墙壁都是由一方方宽大厚重的条石砌成的,此时,若有神力也许尚能撼动几分。到了第二天夜里,砸墙的声音渐渐地变成了拍打声,而且时有时无……风明玕一直站在地牢的外面,里面发出的哀嚎声令他心如刀绞。作为一个驰聘沙场的军人,他可以威风八面,令敌人闻风丧胆。但是对于里面的这群人他实在是下不去手,纵使他们有千般错但是就现在看来还罪不至死,何况那三人都曾经是自己再熟悉不过人——曾经一起玩过,吵过,闹过,又好过。
他像一尊雕像一样站在地牢门口,久久不肯离,却也不能进去。
看着大将军如此难以抉择,身边的副将孙浩说:“大将军,既然陛下已经下令了,我等也只能奉命行事。如果将军依旧念在与三王曾经的交情,那就由卑职来做吧。不管此事做与不做,从这万安山上下去一场恶战将在所难免!到那时我们愧对的则是天下百姓。作为臣子,作为军人,我们始终无法做到不愧对任何人。”
风明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再等等吧,等到子夜时分吧。想办法把三王悄悄运至风府地牢,此事你亲自去办,不可让任何人知道,其他人——其他人就按他的意思,等就地处决——临走前都让吃顿好的,留个全尸!他们与你我一样,都是听命于人的人,绝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是!将军放心,卑职定会仔细照顾周全!”
雪停了,太阳出来了,洁白的新雪与那金色的阳光相互映衬着,光芒万丈,整个万安山都笼罩着在耀眼的金光中,“真是个好天气啊!看来神灵、祖先都庇佑我北国江山,保我北国千秋万代啊!”皇上站在众臣子面前,高兴地朗声叹道。
众臣跪拜叩首,山呼万岁。一场热热闹闹、轰轰烈烈的生辰庆典终于在这排山倒海的高呼声中结束了,一切又归于平静了,也许只有这座大山默默地记着这儿曾经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