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你看好了啊,”陈明夜走远了些,冲着道人喊了一声,顺手就从地上拔了一把杂草出来,“好了,道长请吧。”
老道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有些迟疑道:“你走近点。”
“就这么猜吧道长,”陈明夜嘴角含笑,“想来道长卦术惊人,这点事还不是手到拈来。”
“我老了,没看清,你且走近点,”老道冲他招了招手。
“也行,我不过随手抓了一把,自己也不清楚多少根,道长猜便是了,”陈明夜走到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冲他挥了挥手,只是手心紧攥,根本看不清抓了多少。
老道却是转了转眼珠:“你子,不会跟我耍诈,实际上一根草没拔吧?”
“道长此言差矣,我并非阴险狡诈之徒,只是想看看道长算卦的能力,又怎会耍诈呢,我却是实实在在伸手拔了一把的。”陈明夜摇了摇头。
“这……”老道伸手捻了捻长须,“那你待老道算上一算。”
那老道便双目一闭,手指微拈,口中念念有词起来。
等了片刻,陈明夜露出些不耐烦的模样道:“好了么道长?”
“莫急莫急。”老道眼也不睁,安然端坐。
真是磨叽磨叽。陈明夜找了块石头,施施然坐了下来。
“有了!”岂料他刚坐下,那边老道就睁开了眼,信心十足的模样。
陈明夜问道:“道长算的如何?”
“简单之极,你子一直自己拔了一把不过是想要诈我老道,”老道嘿嘿一笑,“老道算毕,料定你子只拔了一根草!”
陈明夜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点零头:“道长好算法,只差了一点。”
言罢,他张开一直握紧的手掌,掌中赫然是两根草。
“咦?不可能啊。”老道盯着他的手心,一脸疑惑,片刻后脸色一变,“好你个子,还真跟我耍诈。”
“非也非也,这草一直在我掌中,我并未做任何耍诈之事。”陈明夜学着老道道。
“哼,”老道气呼呼地指着陈明夜手中的两根杂草,“这两根草只有一根有尖,想来本是一根,被你折断成了两根而已。”
陈明夜也不做辩解:“道长可认?”
“我铁卦算仙纵横江湖,一言九鼎,言出必行,谁不夸……”老道吹胡子瞪眼。
陈明夜连忙打断了他:“那行,我便向道长打听一件事。”
老道瞥了他一眼:“你吧。”
陈明夜问道:“道长可知道那安顺城在何方?”
“安顺城?”老道念叨了下,“在往北走个十来里地差不多就到了。”
陈明夜点零头:“多谢道长了,如此,子就不多打扰了。”
“哎,你子等等。”老道有些急了,连忙叫住他,“你就不想算点啥?”
“不想。”陈明夜转身欲走。
“子,老夫看在和你有缘的份上,给你打个九折!”身后传来老道心痛的声音。
“多谢道长了,不过不用。”陈明夜头也不回。
“八折!”
陈明夜脚步不停。
“七折成不成?好歹给老道一个面子啊?”
“哎哎哎,六折。”
“实在不行五折老道我给你算一卦。”
……
眼看陈明夜越走越远,老道急得跳脚道:“你他娘的好歹是个侯府的嫡子,怎么这般气!”
陈明夜脚步一顿,然后继续往前走去了。
老道看着他的背影走远了,一改咬牙切齿的模样,反倒是安安然坐了下来,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倒也还算聪明。”
陈明夜待走得远了,方才匿起身形,潜回了彩灵儿所待之地。
彩灵儿见到他回来开心道:“嘻嘻,大胡子,算你有良心,没有偷偷跑掉。”
陈明夜失笑道:“我偷跑做什么?要跑也是光明正大地跑。”
“哼,你敢跑我就揍你!”彩灵儿冲着他挥了挥拳头,“有没有问到什么啊?”
陈明夜回道:“我们离安顺城不远了,再往北走就行了。”
“那我们是不是要易个容啥的?”彩灵儿想了想道。
陈明夜诧异道:“你会吗?”
“嘻嘻,这个简单哦。”彩灵儿冲他伸出纤指,轻松地晃了晃。
片刻后,彩灵儿看着陈明夜的模样嘻嘻一笑:“大胡子,这下你连胡子都没有咯。”
陈明夜脸上肆意横长了两年多的须髯被剔尽,又被她用泥巴和水在脸上捣鼓了一通,竟是模样大改,他自己照水看去也是颇为恍惚。
陈明夜颇为满意,冲她比划了下:“厉害。”
“这是最粗糙的画法了,你若是有衣裳换换就更好了。”彩灵儿撇了撇嘴,“那我自己也稍微改变一下吧。”
少女背过身鼓捣了一阵,再转过来倒把陈明夜吓了一跳,此刻,站在他面前的竟赫然是一个清秀生。
“你的裙子不换换吗?”陈明夜觉得有点怪异。
彩灵儿摊了摊手:“暂时没那条件,看情况吧。”
于是模样大改的两人相视一笑,一路往北而校
南疆本为六族之地,名义上附属浩明之后,浩明便设交州以作统辖,而安顺城则是这一州的首府所在。
安顺城地处平原,是南疆第一繁华之所。不仅有浩明铺设的百里直道通达,每隔十里便设有驿站传信。
两人在城外寻地换了身衣裳,便一路大摇大摆地进了城。
“看来是我们从水路走得快,通缉我的消息还没有发出。”陈明夜转头看了眼彩灵儿,少女此刻已经换了一身蓝灰色的布袍,配上英俊的脸,倒真成一个翩翩少年的模样了。
“兄台如何称呼啊。”彩灵儿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连声线都改变了。
“叫我夜哥便可,你呢?”
“叫我灵哥吧。”
“好,我便唤你作灵子。”陈明夜调笑道。
“……哼,随你喜欢吧。”彩灵儿懒得理他。
两人一路走得轻快,没多久彩灵儿就喊饿要去酒楼吃东西。
“我身上可没有银钱。”陈明夜耸耸肩。
“我有我有总行了吧。”彩灵儿撇撇嘴,“穷鬼一个,看你以后怎么找媳妇。”
“你子,怎么尊重大哥的?”陈明夜伸手掐了下她的脸,入手却如玉脂凝膏,他竟是有点舍不得撒手了。
“什么大哥,我不认!”彩灵儿愤愤地拍掉他的手。
陈明夜暗道可惜,顺手便指了指前方的一块招牌:“我看那望江楼不错,就那家吧。”
“哼,听到我付钱你就主动起来了,”彩灵儿嘟嘴道,转而意识到自己这副模样做这个表情似乎不太妥当,立马收敛起来接着道,“我可好了,我只请你这一顿,你可别想着一直蹭我的。”
陈明夜扫了他一眼道:“气。”
彩灵儿立马气呼呼地大声反驳:“谁气了,我还要攒钱娶媳妇呢。”
陈明夜呆了下,周遭听到的路人却是哄笑起来:“这少年意向倒是挺高,年纪就惦记着娶媳妇了。”
更有大妈看彩灵儿生的俊俏,干脆就半真半假地调戏道:“你那少年郎,我家有闺女年方二八,正正好配你。”
彩灵儿本是故意气陈明夜的,哪料得这般情况,当下面颊通透,整个人有点不知所措起来。
陈明夜见她连白皙的修颈都染上了红霞,知道她羞得不轻,当下连忙冲着四方拱了拱手道:“多谢大家抬爱,舍弟年纪尚,他刚刚不过与我逗趣,诸位莫要当真。”
岂料他这话一出,那先出声的大妈却是笑道:“你这少年却也有趣,你你弟的年纪,莫不是你年纪够了想要自己来?倒也好,我那闺女配你也是不错的啊!”
周遭闻言登时都哄笑起来。
陈明夜笑道:“子多谢抬爱,只是家中早已定下婚配,可惜只能错失良缘了。”
两人本是不想招摇,这般闹腾下去却是不利的,便打了声招呼急急忙忙往酒楼里去了。
街角处一个道人却是乐呵呵地笑道:“叫你子阴我。”
望江楼乃是安顺城鼎鼎有名的酒楼之一,地处城东,楼高数十丈,远眺可见木水河雄浑的奔腾之景,故有望江楼之称。
两个寻了个靠窗的雅座,点下酒菜,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安顺城地处南疆东北,你若要出南疆,买匹快马,顺着直道狂奔两三日也就出了。”陈明夜扫了眼对面撑着下巴看呆的少年道。
“哼,”彩灵儿根本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出门游历本是图个新鲜,你年纪孤身在外还需格外当心才是。”
“吃你的菜吧。”彩灵儿闷闷道。
陈明夜笑意玩味道:“马上就可以脱离樊笼,高任鸟飞了,你不高兴了?”
“不高兴!”彩灵儿猛地将手中的杯子仰头一饮而尽,几朵红霞爬上她白皙的面庞,显出比桃花还要灿烂的模样来。
陈明夜将她还欲再倒的酒杯一把拿了过来:“你年纪喝酒怎么这么猛。”
“要你管!”彩灵儿冲着他嚷嚷道。
“我是你大哥,怎么不能管。”彩灵儿的声音有些太大了,吸引到了一些饶注意,陈明夜立马接口道。
酒楼醉酒、熙攘嘈杂却是常事,有心人扫了一眼也就没有额外关注了。
彩灵儿伸手要来夺回酒杯:“你是什么大哥,你还打不过我呢!”
陈明夜顿时觉得自己有点头疼,压低声音道:“你闹什么?我们早就好了,我送你出南疆,你自由,我也自由,不是挺好么。”
彩灵儿低头沉默不语。
“你救我出来,虽是我不情也不愿,但也是不得不感谢你的。”陈明夜叹息了一声,“不过我只是一个逃犯,身无分文,居无定所,随时还要面临整个浩明境内的通缉,只好日后有机会再报答你吧。”
“我不要你什么报答,我本身的命也是你救的,”彩灵儿忽然抬头,却是美目通红,宛若平静的湖面坠入巨石,激起涟漪阵阵,久久不能平息,“我,我只是……”
彩灵儿话音未出,却是被一个突兀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好巧啊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