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武城头,那个身披黑色大氅的男子定定看着江面,突然笑了笑。
江面之上,有一人脚踩一苇,渡江而来。
丰神俊逸,英姿不凡,一席青衫,飘然出尘。
“来人,温一壶好酒,秋寒紧甚,暖一暖身子。”男子出口道。
身旁的亲卫一脸懵,这位城主大人可是数九寒冬都敢去南江里冬泳的猛人,什么时候怕过这区区的秋寒?
“对了,记得还得是妙玉轩的碧水春才是。”男子额外又加了一句。
下面的人迟疑着应了一声,既然城主大人亲自点了名,自然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连忙赶着去准备了。
男子抬头望了望,复又把目光投向城东的一处高楼红院,淡声一笑,脚步轻点,飘然下了城头。
而城头下,陈明夜已是牵着红和老头一起排着队进了昌武城门。
“子,你可知道当今江湖上有啥出名的人物?”老头忽然转过头看着他,无厘头地问了一句。
陈明夜笑了笑:“前辈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莫非还想去一一较量一番不成?”
“就你废话多,”老头扫了他一眼,“知道就快。”
陈明夜也不兜圈子,直白道:“前几年的武评榜我倒是还算清楚,想来这么几年应该也不会有多大的改变。”
“嗯。”老头点零头,示意他继续。
“武评榜上并没有先后的具体排名,江湖上素来都是将五剑、三枪、双刀客相提并论。”陈明夜想了想道,“五剑分别是东吴剑庄的庄主,成蜀的剑仙、西域的剑客,九鼎山的剑道人。”
“子你是不是不识数?”老头扫了他一眼,冲着他煞有其事地掰了掰手指,“这五剑你只报四个人?”
“前辈有所不知,东吴剑庄的庄主其实是两人。”陈明夜耐心解释道。
“哦,有些意思。”老头一愣,嘴角溢出一丝笑意来。
“三枪则的是北州的枪道大家步逸仙、曾经的离汉大将公孙衍以及年少成名,当今的昌武城主聂云。”陈明夜这么着,却是不自觉地望向了昌武城的城头方向,眉头微微皱起。
“哦,我城头那子的气息那般厉害,原来是一位武道大家。”老头点零头。
“双刀客指的是浩明的刀术大家,如今的镇西大将军屠骄,另一位则听闻是从西域而来,曾与屠骄相约数战,不分胜负。”
“哦?”老头饶有趣味地望向江头,“那恐怕今能够有幸得见真颜了。”
陈明夜闻言一愣:“前辈的意思,江上的那位便是那名西域的刀法宗师?”
“相差不离了,咱今朝可真是赶巧了。”老头哈哈一笑。
陈明夜眯起眼睛眺望远方,眸子里掠过一抹深思。
红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襟,轻声道:“师弟,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吃饭吧,红都饿了。”
陈明夜失笑,伸手摸了摸红的脑袋:“好,我们去吃饭。”
而在城外的南江之上,那席一苇渡江而来的青衫看着近在咫尺的昌武城头,朗声大笑:“聂云,出来一战!”
城头之上的男子伸手制止了身旁闻言冲动的亲卫,淡淡道:“你们看着就好,对了,这一次,可讨到酒水了?”
“这次是翠姑娘亲自给的,大人,酒还没有温好。”亲卫连忙回道。
“哈哈哈,罢了。”男子仰头大笑一声,眉宇间舒展开一抹快意,他随意摆了摆手,“那就回来再喝吧。”
一言未尽,身子已是飞了出去。城头诸将看着这位城主出战,没有丝毫的担忧,毕竟在他们的印象中,这位明明还很年轻的城主大人,威名早已经远播江湖,挑战者络绎不绝,他却至今还没有败过。
刚刚走过城门的老头似有所感,脚步微顿,看了眼城外。
“怎么了前辈?”陈明夜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开口问道。
“没什么,咱们看来得赶紧点了,好戏要开始了。”老头一边着一边掏了掏耳朵,颇为享受地眯了眯眼睛。
陈明夜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位前辈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
昌武城作为一州的首府,其繁华热闹的程度自然相较岳阳城要更胜一筹。
城内贩夫走卒络绎不绝,叫卖声相连一片,虽已是傍晚时分,但收摊的铺子只是少数,大多人都是准备着相继而来的夜剩
昌武城作为南楚曾经的重镇,不仅仅有坚实的城郭防护,城内的各种设施更是极为完备。因此,虽还是光尚存的时辰,红烛油灯已皆是明晃晃地亮起了,这早早亮起的红灯,不仅仅是照明之用,更是防护鬼神之侵。
那曾经的那一场闻名春秋的战役,数以万计的死者将这座巍巍大城里外尽染了血色,所以城中设下了十万场的罗大醮,以此专以超度亡魂,解脱罪孽。
陈明夜带着红,特意没有路过城中,稍微绕了些路,去往了一间客栈歇息。
而刚进客栈,扑面而来的便是一阵激烈的嘈杂之声。
陈明夜皱了皱眉头,身旁的老头却是见怪不怪的模样,扫了他一眼道:“臭子,多叫点菜,老夫跟着你跑了一的马,肚子都快饿瘪了。”
陈明夜点零头:“前辈放心,酒菜绝对不会亏待您的。”
“呵呵,话得倒是挺豪气,”老头瞥了他一眼,“行了,别干了,找个位置坐吧。”
陈明夜刚找了张空桌坐下,旁边桌位几个汉子的大嗓门就已经狠狠刺进了他的耳朵里。
“老兄,听了吗,城主大人又去应战了。”
“这还不是常事,最关键的事你不会没听吧?”
“什么事?”另一边的一个汉子已经忍不住凑了上来。
“嗨,就你们这消息速度,”一个汉子得意地环视了周围的人群一眼,大声道,“我跟你们,今,妙玉轩的玉笙姑娘登上顶阁花楼了。”
“真的假的?”
这个消息如同一石惊起千层浪,引得四面八方原本还在谈论其他事的人全部都把目光聚集了过来。
“当然是真的!”被质疑的汉子一脸不爽,急忙道,“这是我朋友刚刚看到的,这会他已经急着去挤前排的位置了。”
“嘁,这玉笙姑娘要是真的肯出阁登楼,你还会在这喝酒打趣?”立马有人质疑。
“我……”那汉子急的满脸通红,“我他娘的没钱了不行吗?”
“哈哈哈……”此言一出,顿时引得整个客栈上下爆发出一阵热闹的笑声。
“老兄,你的若是真的,今你的酒钱我请了。”一个汉子突然出声道。
“千真万确!”
“好!我信你这次,二,过来先结账,把那位兄弟的一起结了,老子今要去抢头位了!”
“靠!宁可信这一次,万一真能被玉笙姑娘点中,这辈子也值了……”
汉子的话似乎一下激起了客栈里众多男性的认同,一个个都是急急忙忙的结了账,出门就向着同一个方向赶了过去。
陈明夜看得一愣,这妙玉轩,玉笙,听着像是风尘之地,怎么传的这般热闹,这客栈里男女老少,似乎都认识这个名字一般。
老头也是竖起耳朵听了半晌,此刻摸着下巴不知道在揣度写什么。
红则是睁着大眼睛疑惑地看着突然间神色有些奇怪的二人,开口问道:“师弟,老爷爷,你们这是怎么了?”
“咳,”老头扫了一眼陈明夜,咳了一声道,“臭子,愣什么呢,点菜吃法!”
陈明夜连忙招呼二过来问道:“二,你们这有什么招牌菜,给我们介绍介绍。”
“好嘞,”二应了一声,立马滔滔不绝地报了一堆,顺便连带着酒水都给推荐好了。
“行吧,就按你的来一点,”陈明夜点零头。
老头瞪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店二:“二,你们这最好的酒是什么?”
“起这最好的酒,自然是妙玉轩的碧水春,不过一般人可就喝不上咯。”二颇为神往地了一句,转而就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这妙玉轩是什么地方,怎么一直听你们在个不停?”老头抠了抠鼻子,一脸奇道。
“几位看来不是荆州人氏,但凡是荆州地界的,一般都是知道这昌武城的妙玉轩的。”二嘿嘿一笑,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
“不至于吧,哪有青楼能这么出名的?”陈明夜眼神有些怪异。
“什么青楼!”店二却是一下叫了出来,有些生气地瞪着陈明夜,“妙玉轩可不是那等糟粕之地。”
陈明夜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过激的反应,无奈道:“行,那你给我们道道。”
“诸位知不知道江湖上的胭脂榜?”二却是反问了一句。
陈明夜笑道:“哥,你来看便是。”
二“哼”了一声,似乎还有些余怒未消:“胭脂榜一共十人,这十人可都是江湖上才貌并全的绝色佳人,多的我也不,但我只一句,玉笙姑娘便在这胭脂榜上!”
陈明夜玩味地打量着店二微微有些涨红的脸,笑道:“你是不是喜欢那个什么妙玉轩的玉笙姑娘?”
“你,你,你胡!”二一下结巴起来,整个人原本还有些煊赫的气势一下就萎靡了下去。
老头轻轻拍了拍桌子:“二,我的菜呢,酒不要最好的行,你总不能把我这老头子晾在这吧?”
二这才如梦初醒,有些恼火地瞪了一眼陈明夜,急匆匆地跑开了。
红看着陈明夜嘻嘻一笑:“师弟你真坏,总是欺负别人。”
陈明夜摸了摸鼻子,轻咳了一声:“丫头别胡,我是看那二有趣才逗了他几句。”
红撇了撇嘴道:“你明明是对什么妙玉轩感兴趣,趁机打探消息才对,我回去一定要把这件事向师尊如实禀报。”
“……”陈明夜顿时有些头疼,这个丫头,还真是人鬼大。
老头颇为好笑地看着两人,突然冲着陈明夜伸出了干枯的手。
“前辈,您这是?”陈明夜一时没有懂他的意思。
“这么些年也是有些闷了,既然这整个荆州都听闻那玉笙姑娘的鼎鼎大名,老头子一时也有些心痒起来想去看看,子你不是好了费用全包的吗?”老头理直气壮地陈述完毕,定定地看着他,伸出的手丝毫没有缩回去的意思。
“这……前辈,这不好吧?”陈明夜有些为难。
“不好!很不好!”红似乎生气了,手用力地拍在桌子上,大眼睛恶狠狠地瞪着陈明夜,顺带也扫了老头一眼,大声道,“我们银两有限,要省着点花才行!”
陈明夜和老头看着眼前的黄毛丫头,对视一眼,果断选择了沉默。
二过来上材时候,奇怪地扫了一眼各自不话的三人,又狠狠地瞥了眼陈明夜,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转身便匆匆走了。
“吃饭!”红用力地把碗摆到台上,嘴气鼓鼓的。
“吃饭吃饭。”陈明夜连忙连连点头。
老头随手给自己倒了杯酒,轻叹了口气:“这外面的地,好像也不大自在嘛。”
陈明夜干笑两声,给丫头夹了筷菜,没有接话。
客栈里的景象只是整个昌武城的一个缩影,在玉笙姑娘登上妙玉轩顶阁花楼的消息传出后,整个昌武城的人流就像是疯了一样,向着城东不断涌动汇集过去。
而在妙玉轩的顶楼,一个身穿着淡白色宫装的女子淡淡望向城头的方向,宽大的裙幅逶迤在身后,尽显雍容,淡雅处生出几分出尘气质。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个飞仙髻,几枚饱满圆润的玉白珍珠随意点缀发间,将乌云般的秀发更衬柔亮润泽。
她回首看了看身旁的侍女,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微张,漾出一抹清淡浅笑:“翠儿,咱们的城主大人这才又来讨酒了吗?”
“讨了,按姑娘的意思,这次给了。”身后的侍女点零头应道。
“那便好了。”女子淡淡一笑,“咱们今呐,好好看着便是了。”
“姑娘,为何今日应了那边,把酒给他们了?”侍女似乎有些不解。
“今日,要让他开心呐。”女子黛眉微蹙,眉宇间轻轻展开一抹担忧,“若能让他没有牵挂,我又何必这般迟疑呢。”
侍女歪了歪脑袋,似乎有些不解:“姑娘,翠不懂。”
“没事,他懂便好了。”女子笑了笑,看向楼阁下熙熙攘攘的人群,眸子淡然,“只希望他不要生气才是。”
“姑娘……”
“把我的笙瑶琴拿来吧。”女子叹了口气,“今日,该我帮他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