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昌平长安街上的千缘阁悄无声息的开了张。没有张灯结彩,没有舞狮助兴,完全不像寻常店铺开张时该有的模样。
但是街头巷尾却流传着,千缘阁那方门匾上的字可是当朝丞相袁修文所提。这日不管是皇亲国戚还是商贾富足都想上前去观赏观赏。
千缘一线,一线千缘,独一无二是千缘,无独有偶是千缘,白头偕老是千缘,恣意人生是千缘,长安街头寻前缘。
一首童谣,一夜之间传遍昌平的明街暗巷。只要会开口的小儿,都会琅琅上口的背上几句。这长安街上的千缘阁未开张就已经赚足了众人的视线。
这一日,宋芸早早的带着方晰他们几个四处查看,就算昨夜已经检查过很多遍,今日还是不免有些紧张。毕竟就算算上前世二十九年的经验,这开铺作场却是头一遭。
大门处只留下了中间一扇大门对外而开,另两个角门拉上了白布,上头由宋芸设计画了两张色彩对称的海报。
左侧画着灯火通明,夜市渲染,人影重重,一人杵足,对目而望。上头由方晰提了字:暮然回首,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
右侧画着两岸清柳,黄鹂并立,三山汇景,一叶扁舟。上头也由方晰提了字: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方晰的字,意境潇洒,笔锋恣意。宋芸是万万没有想到,等她发现,也就替她解决了由谁来题字的难题。毕竟她的画可以由张狂的配色来掩饰她的画技,字却是万万不能献上人前的。
开门之前,徐图之就带着姜婉宁还有徐通郑乔等一众人过来捧场,添加人气。
由晓月指引他们入内参观,宋芸和方晰汀兰依旧候在大门处。
徐图之上下扫视了一遍,便立在了宋芸身边,双手交握在身后,一脸镇定的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阿芸,你这千缘阁就这样开张了?”没有鞭炮鸣礼,没有热场,就这样开着大门,就算开张?她到底是没有经验,还是?
宋芸却惊慌的一跳,拉起徐图之的衣袖就朝门外走去。果然高高的牌匾上正罩这一块朱红色的锦布。
“徐大哥!方掌柜!赶紧,将红布掀下来!快!快!”一大早晕头转向竟忘了这茬。宋芸忍不住焦急起来,她早看过吉日吉时,八点正是吉时,都已经过了十几分钟了。
徐图之一脸黑线的看了看宋芸,又看了看立在一边的方晰,“去搬张凳子来。”以他的身高,站在凳子上,完全可以不用梯子。
“你呀你,知道的,看的出来你这是新开张的铺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开了几十年的老铺子呢。”红布摘下来的那一刻,露出暗黑色的牌匾,上头龙飞凤舞的刻着‘千缘阁’三个大字,还用朱笔添成了暗红色。这氛围哪里有铺子刚开时的氛围。徐图之调侃的笑了笑。
宋芸抬起头,看了看头顶的那方牌匾,不由的弯了弯唇角。“你懂什么,我这千缘阁又不像寻常铺子,开张得吸引人气。你没听到那首童谣吗?千缘一线,一线千缘……能进来的,能看得上的,自是缘分。不肖那些买一送一,嬉笑卖笑的。”
徐图之双眼微微一抬,原本就大的双眼更显大了。他微微弯下身子,侧头倒向宋芸,肩上的头发还落在了宋芸的肩上。“不要告诉我那首童谣是你编的,还是你发散出去的?”两人的举止有些亲密。
以他这么多年对她的了解,这样的手段的确像是她的手笔。
“咳咳……”方晰站在他们的对面,突然剧烈的咳了两声。
宋芸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有些疑惑,正想问他是不是不舒服。却见姜婉宁从另一侧走了过来,站到了徐图之的另一侧。
她抬起头来,温柔的笑了笑,目光落在宋芸的肩上。“芸妹妹真是好巧的心思,竟然能开出一样一个别具一格的铺子来。”
说话对着别人的眼睛是最基本的礼貌,而姜婉宁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肩膀,宋芸立马侧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原来徐图之的动作太过亲昵了,他快一米九的大高个,这样弯着身子,太过别扭了。
宋芸坦然的笑了笑,抬步走到方晰身侧,定定的看着姜婉宁道:“多谢嫂嫂夸奖。今日还要多谢徐大哥能带着嫂嫂一起来给我这千缘阁捧场啊!来,嫂子,过来试试你们徐家制作的沙发。”
牵着姜婉宁的手臂,到了大门一侧的会客区。说起沙发,宋芸又不自觉的对着徐图之翻了一个白眼。这哪里是沙发,这分明就是公园里的木头靠椅。
若不是她花上重金去布行定做了几个厚褥垫,哪里有沙发的样子。
姜婉宁缓缓坐在了沙发上,沙发垫里塞着膨松的棉花团,她一坐下去,整个人便陷在里面,她一动也不敢动,甚是拘谨。她不安的看着徐图之,希望他能解决她哦窘况。奈何徐图之一张脸全程对着坐在对面的宋芸,哪里能顾得上她分毫。不由的,她又暗暗苦笑了一番。
“看看这些桌子,椅子,你这哪里像一个铺子,留出这么一大块地方出来做什么会客区,倒像三全居的大雅间。”徐图之喝着茶水,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会客区的桌桌椅椅。
“徐大哥,这就是你不懂了。你且看着,用不了三日,我定能将欠你们徐家的银子,尽数还清。”宋芸拍着胸脯豪迈一言,汀兰端着茶水果子走了过来,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汀兰,你也不相信我的话?”宋芸佯装瞪了了她一眼,略带嗔怪。
汀兰笑而不语,大门外方晰却大声喊了一句。“有贵客到!您里边请。”
方晰迎进三名女子,领头女子一身鹅黄色的锦布棉袍,底下衬着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手上提着一只精致小巧的雕花小炭炉。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她的头上蝶髻斜插一根镂空金簪,缀着点点紫玉,流苏洒在青丝上。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魂。这样的女子只怕是从画上走出来的吧,宋芸不由的看痴了。
“你们谁是宋芸?”那女子进门后,目光四下打量。身后的丫鬟先出了声响。
汀兰碰了碰已经呆若木鸡的宋芸,示意她回过神来。依她看来这女子是贵气逼人,人间绝色。只是神色淡淡,太过不近人情。
“我就是宋芸。”宋芸上前几步,紧着头皮回道。心里却揣揣不安,她可不认识这样的女子,是来找麻烦的,还是来捧场的也说不定,一时间如临大敌。
听见宋芸这般回话,那丫鬟圆目一瞪。“放肆!我家夫人可是朝阳郡主,丞相府的夫人。”
宋芸心下了然,原来袁修文那日说让她夫人过来捧场是真的,不是玩笑话。
“哪里哪里,小女子见过丞相夫人,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夫人请坐请坐。”宋芸立马灵活起来,摇头晃脑的行了一礼。
朝阳郡主轻轻哼了一声道:“你这铺子也不过尔尔,也不知道丞相怎么想的,竟叫我来给你做场子。我这铺子,你改造的倒还算有品位。青桐,还不将贺礼送到宋姑娘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