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孙嬷嬷是明白陆夫人的意思的,毕竟自小看着她长大,纵然这些年有了些成长与变化,终归也是在孙嬷嬷眼皮子底下的。尽管孙嬷嬷天性比不得许多世家累世的忠仆,眼界局限思维局限能力局限,但是若是论及对陆夫人的了解,她却是当仁不让的第一,哪怕是陆夫人的生身母亲也在的情况下。
只是因为这五年间,陆夫人慢慢地长进了,孙嬷嬷便是各方面都有限,终归也是有长进的,不过就是进程慢了些罢了。更何况,还有杨妈妈铃娘这样的例子摆在眼前,有样学样的,如今的孙嬷嬷与五年前的也是大有不同。
孙嬷嬷明白陆夫人心中所想,只是她却是完全不赞同,哪有深宅大院的公子正方夫人是天天走街串巷的平民。更何况眼看着陆家长公子将来定是大有作为的,虽然说配世家女子尚且有些势弱,但是如陆家一般的官宦人家的姑娘,岂不是随意挑选的。毕竟陆家嘉瑜,容貌出挑,才学上佳,谦和恭顺,进退有度,谁家待嫁姑娘会瞧不上他?
更不必说,作为陆家长公子,这婚事之上更加不能马虎,毕竟是长媳长嫂,一个不好便会影响整个家族的。孙嬷嬷能够想到这些,自然陆夫人不会不明白,就是因为孙嬷嬷知晓陆夫人明白,这才故意以纳妾之言以代。
只是听闻孙嬷嬷这一的陆夫人,神色却是大变,偏头,诧异的目光指向孙嬷嬷,疑惑说道:“好人家的姑娘哪有送来做妾的道理,莫说这话会伤了姑娘家的颜面,便是对嘉瑜也是极大的不尊重。嬷嬷往后说话上,还是要多加考虑才是,什么纳妾不纳妾的,咱们这样的人家,虽然不像定国公府那般有明确的不准纳妾的规矩,但是看看公公夫君与二叔三叔,俨然是给孩子们做好了榜样的。”
“姑娘啊,我何尝不懂这些道理。”孙嬷嬷见陆夫人直言不逊,口中不免有些发苦,只是终究也舍不得对其生气,只得一阵长叹,连小时候的称谓都出了口,随即语重心长地道来:“只是小门小户的姑娘,未必适应得来陆家将来的长嫂冢妇之位。公子不过是正眼瞧了她一眼,兴许只是觉得红花碧裙看着新奇呢?”
见到陆夫人若有所思的神情,孙嬷嬷知晓她这是听进去了,想到嘉瑜的婚事,家中势必格外关心,不由趁热打铁:“再有就是,便是真的合了公子眼缘了,又待如何?那样人家的女儿,自小就是在街道上跑惯了的,将来进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不说,还有处处不适应的规矩,不合时宜的教养,未必是上佳之选。”
说到此处,孙嬷嬷又稍作停顿,见陆夫人神情愈发认真,心中轻轻地松了口气,随即便是最后一句:“古话都说门当户对,这些都是有道理的。纵然是姑娘与姑爷,都尚且还有一些分歧,更不必说市井人家与官宦人家的区别了。”
“可是嬷嬷,还是要去打听打听那姑娘的身份的。”
陆夫人认真地听过了孙嬷嬷的建议,只一句深入陆夫人之心,嘉瑜的婚事自己的确不能擅自做主,最要紧的还是要问过了嘉瑜的意思。毕竟若是当真如孙嬷嬷所说,嘉瑜只是眼见她新奇,终究不妥。不过嘉瑜那边自有她去问,那姑娘的信息却还是要先探听着。
如是想着,陆夫人展颜一笑:“为稳妥起见,您亲自去,也不嚷嚷得大家都晓得了!毕竟若是嘉瑜没有旁的意思,咱们如此反倒是伤了那姑娘的闺誉。”
孙嬷嬷原也没想着就叫陆夫人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心性如何只有自己最为清楚。虽然陆夫人看着柔弱,但是骨子里却是有一股子别样的坚韧与坚持,能到这种程度已经能叫孙嬷嬷满意了,自然听闻此语也是欢天喜地。
“姑娘放心,这件事儿必能办得妥当。”
陆夫人轻轻地点了头,正想着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眼神一转,就看到了杨妈妈从园中过来的身影。杨妈妈从来都是镇定自若从容不迫的,眼见她脚步匆忙,陆夫人原先想说的话立时忘在了脑后。心中不免紧张,立时从亭中石凳上坐起,朝着杨妈妈来的方向走去。
走动间,步履也不复平日的从容,凌乱的步伐彰显着陆夫人急切的内心。只是此刻,陆夫人心间却是没有旁的想法,只有一个,也不知阿九今日情况如何了。
孙嬷嬷自然也瞧见了杨妈妈过来的身影,想着自己今日晨间看到的情况,再看看疾步往前的陆夫人,快步跟上低声安慰:“姑娘情况好着呢,全身上下都爆出来了,且姑娘年纪虽小,但是毅力却是不小,那样多的水痘,一颗痘没破的。”
“我自知晓这些的,嬷嬷都说过。”陆夫人却是收起了方才的欢欣,皱着眉摇头说道:“只是我终究未曾亲眼见到阿九的情况,且这种时候我也不能陪在她身边,也不知她心头有多难受。再说杨妈妈非等闲是绝不出门的,也不知是不是阿九身上发生了什么变故。”
才没走几步,杨妈妈与陆夫人便遇上了,虽然身份有别,但是陆夫人待杨妈妈从来是没有什么界限的。兼之此刻担忧阿九的情况,不由立刻挽了杨妈妈的手,往前看了一眼:“边走边说!”
杨妈妈轻轻地抽出了手臂,随后跟在了陆夫人身边,加下步子迅疾,口中语气却是平和:“夫人别担心,姑娘无事!现下出来寻您,乃是为了旁的事情,我方才听说了些紧要的事情,需要您立刻知晓的。”
听闻阿九无事,陆夫人悬着的心立刻放下,轻轻地出了口气,随后便是习以为常的从容。脚步放缓,目光温和,只是口中却是压低了嗓音,低声问道:“可是铃娘那孩子找着了,却是翻出了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