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夫人的问题,没有人能够给出答案,毕竟在场的既不是世家之人,也不是那些变态之徒。除了心中生出些怒气与不解,也是无济于事。
倒是在众人都沉默无言以对的时候,阿九突然出声,看着陆笛春格外严肃地问道:“父亲,咱们能救救她吗?”
阿九终是没有想太多,虽然知晓那样身份之人自家不好沾惹,毕竟是谋逆之徒的女儿呢,哪里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能够说救下就救下的。但是因为陆笛春说得俭省,凭着阿九的想象,如此厌弃世家风骨,恨不能以狗侮辱的变态,定然是那暴发之户。兴许是因为举止不当,又或是旁的原因,曾经被世家之风折辱,这才产生了如此举动。
自家有钱,阿九是知道的。尽管织造府从来都是低调之态,不显山露水,但是生活在其中的阿九,却是能够体会的。既然对方身份不高,又折辱了五年之久,便是当年有再强的恨意,如今也该是消退了。那姑娘又被养成了这副模样,若是折辱她的主人一旦生了厌弃之心,她又如何活命?
是以,阿九也是在经过一番分析之后,才会有此请求。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阿九时刻都记着的。虽然被养得不再像人,但是既然是人,好生教导总是能扭转局面的。更何况阿九曾经也是听说过狼群之中的孩子重返人群的故事,是以多番思虑过后,阿九才有此问。
只是看着陆笛春诧异震惊的眼眸,阿九知晓自己还得继续劝说。毕竟许多时候可怜是一回事,实际操作又是一回事儿。如此想着,阿九不由整理了思路,随后以童真之语开口说道:“咱们带回来好好教导一番,叫她能够独立生活即可,毕竟五年了,想必也该渐渐没了兴趣。父亲,阿九担心她就快要被人丢弃了。”
阿九这一句话出口,却是叫室内的气氛越发的显得有些怪异了,毕竟他们可怜有之,愤恨有之,甚至于如阿九一般的担忧也是有的,但是却也没有一个人生出解救她教导她的心思。毕竟其父是清河王,虽然她当年那样年幼,本就无辜。但是覆巢之下无完卵,纵然无辜也只是命运如此。
但是阿九的话,却是打开了另一个方向,虽然无人知晓能不能行,但是何尝不是一个尝试?陆夫人与陈落雪怔怔过后,眼前顿时一亮,为她落泪为她担忧终究也没有什么意义,若是能够买她一个好些的未来,倒也算得功德一件。嘉瑜嘉瑾到底是男子,虽然交往的都是官宦子弟,终究任何一个圈子都不能百分百的纯洁。
他们在陆笛春半遮半掩的话后,脑中已经想了更多。只是碍于少年人的体面,与母亲妹妹们的尊重,谁也不曾表现出来。是以,在阿九说出或许有朝一日会被厌弃之时,嘉瑜面色就变得颇有些古怪了。有朝一日会被厌弃的确不假,只是却不是现在,毕竟少女渐渐长成,偏偏身上只有兽性,纵然嘉瑜想不到那变态之人便是顶级世家中人,到底心头还是知晓至少十年以内她不会被抛弃。
陆笛春的神情则是更加的古怪,那样的人家,便是自己带着财货前去搭救,却是连他们的面都见不上,难的哪里又是阿九所思虑的那些。只是对上三上满怀期待的眼睛,陆笛春默了片刻,随后才苦涩开口:“傻阿九,为父若是能够动得那样的人家,你便能在大历无法无天横行无忌了。”
“那祖父呢?”阿九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一个素未蒙面的女子这样牵肠挂肚,知晓是自家动不得的人之后,倒是有些出乎阿九所料,只是瞬间阿九便想到了陆奉卿。自家的祖父,可是东宫太傅啊,若是他出面,想必也能够给些情面吧!虽然知晓不该如此用老人家的情面,到底阿九还是急声问道:“若是祖父出面,咱们能够救下她吗?”
陆笛春虽然不愿看到女儿失望,只是有些事情到底做不得,轻轻地叹了口气,正欲委婉地解释便是祖父也不行的时候。久久不曾出身的嘉瑾,笑着接过了话头:“阿九该不会以为我们家是无所不能的罢,那些矜贵自持的家族,便是祖父都未必能够与他们真的相交。”
稍作停顿,嘉瑾看着神色间似乎又在想别的法子,不免勾唇一笑:“更何况那丫头,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便是咱们将她救出,阿九又怎知她的想法呢?”看着阿九小嘴动了动有话要说,嘉瑾却并不打算停下,只是继续说道:“便是她肯定是不想过如今全无尊严的日子的,但是阿九你当真能够为她往后的人生负责吗?若是她再学不会怎样做一个人,阿九又该如何?责任许多时候不能等闲视之,阿九虽还是个孩子但是你既然产生了做一个人的救赎,那么在拯救她之前便应该先想明白了这些才是!”
阿九不料嘉瑾居然会有如此一问,虽然他是含笑与自己说话,但是话语之中的严肃与认真却是阿九从未看过的。阿九并非寻常孩童,是以更加能够体会嘉瑾话中的一切,也是因为能够真的明白,这也才在第一时间被问住了,而不是随性反驳。是啊,若是她从此以后再不能回归人类生活呢?就让她这么生活下去吗?
本意就是就此摆脱这不人不鬼的生活,但是何其困难?便如方才还未说明她现在处境,自己便先假设了她的生活环境,然而事实却是与自己的想象全不相同。那么自己想象中的教导逆转,又能够实现吗?若是不能,那么被抛弃之后就了此残生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解脱了啊!
想到此处,阿九突然感受到一阵暴雷从脑后腾的升起,直惊得人振聋发聩。转眸看向大窗,看着风和日丽天气晴好,阿九愣愣,平地起惊雷?
“为父替你探探底,如何?”
终归是见不得阿九愣愣的模样,纵然知晓不过是做无用功,到底陆笛春还是给出了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