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陆笛春夫妇对阿九的疼宠,实在有些过了头,也是因为有了杨妈妈与铃娘的缘故。其实阿九没能长出纨绔的性子来,在阿九自己看来都是一件稀奇事儿。
是以,叫陈家母女看到了希望,坚定了嫁进织造府的信念的,便是因为阿九对陆夫人的左右。她们并未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阿九一人,这才有了陈家母女俩对少年们与陆夫人的各自努力。若是少年自己的首肯,阿九的支持,陆夫人很难不点头。而陆夫人都能点头,陆笛春哪里说得出拒绝之语?
这些是落雪早早就盘算好了的,必须要有希望才有努力的动力啊!
然而,此刻阿九的态度,却是叫落雪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支柱,陆夫人嘉瑜阿九,这三方缺一自己都没有可能嫁到织造府来。那么等着自己的归路,是不是便是那年纪都足以做自己的老男人了?他老也就算了,须知他还有个长子,那可是个比自己还大了几天的啊,自己如何给他做后母?
听说那少年也定了亲,商人家嘛,都是要尽早留下后代的,这才能够放心出去打拼。尽管凭着他家如今的产业,那少年倒是不必远去,但是这婚事却是守旧的择了比男方大了三岁的姑娘。落雪颤抖着双唇,她实在无法想象给比自己还大的姑娘做婆婆是个什么情景。
织造府的丫头们,夏装皆以碧色湖蓝天青为主,一眼看去便是清新可人,沁人心脾。自然,这些也都是铃娘的主意,毕竟从前陆府的一众下人服饰,夏装颜色要不厚重要不轻薄,或是多了严肃或是少了端正。这么一改,莫说是陆夫人,便是一向不在意这些事情的陆笛春,见了也是眼前一亮。
看着一张张青春的面容在眼前身边经过,总是会让人更加开心一些的。毕竟年华易逝岁月葱茏,青春年少谁见了都不免心喜。
只有阿九,依旧还穿着春衫。哪怕是陆夫人看着阿九长大的,心中也不明白这个小女儿何以这般怕冷。若非到了盛暑,她是决计不肯换上夏装的。不过这些倒也不甚紧要,毕竟阿九也没有闷出病来,一切便也随她。
“杜仲快些,我就要迟到了!”
这一日一大早,婉琰院里便传来阿九格外焦急的声音,杨妈妈站在门外都能听得分明,一时间也是无奈摇头叹气。不过阿九虽然语调高了些,但是打从心底杨妈妈还是开心的,自打阿九从汪府回来心情很是低落了几日,问她也不说,便是始终陪她身边的陈落雪,也是无论如何都不松口。
但是有些事情并非努力就可达成,但是若是不努力了,阿九也没有旁的途径可以帮助自己实现愿望。是以,就这么封闭了外界的一切,将自己丢给了音乐绘画与算术,只有如此,阿九心间才会感觉的慰藉。似乎只有如此,就能在成人那天跟着修女们回到属于她们的美丽国度。
那时候多天真啊!后来阿九如是想着,甚至心中都会有些反感那样的自己,一无所知一腔孤勇,将所有的希望交给旁人手中。甚至为了在心中描绘那个美好的世界,她还会将现实中不理想的一面刻意忽略。
但是再如何忽略事实,还是无法做到十成十。其实那时候的慈善堂,修女们自身都难保,阿九也不是曾一次的在夜半时听到修女们的呼救,但是阿九从未动过,只是瑟缩着身子,听着一声声悲鸣呜咽与一阵阵吱呀喟叹之声此起彼伏。幼年的阿九或许可以说成不知那些声音代表着些什么,但是她们这些无父无母的女孩子,比温室中教养的花儿更加早熟,她渐渐地就知晓了黑夜里那一阵痛过一阵的呜咽声到底在诉说着什么。
是以,能够做到以礼相待笑脸相迎,对于汪明芩自身来说,的确是件不太容易之事。
只是汪明芩不管,总是有人着急的。明蕊看着阿九微微皱了的眉头,再看落雪羞愧不安的模样,一时之间目光不停的在汪明芩与胡玉人之间来回。这两位任意一个开口,想必她们都不会再如此放肆了。
其实阿九随便说一句话,也是一样的效果,只是明蕊深知阿九的脾性,历来对这些个讨好也好,讥诮也好,不屑也好,都是全不在心上的。想必此刻皱了眉,心中也只是无谓。但是因为陈落雪的关系,阿九多了些烦闷。但是阿九的性子素来大气,虽然她年纪小,但是便是十几岁的大姑娘还有个拈酸吃醋的时候呢,阿九却是心性平和得不像个孩子。
甚至于很多时候,还会无限宽容理解那些无礼冒犯了她的大姑娘。
阿九定是不会出口,但是自家长姐因何不动,明蕊也是心如明镜。自己此次能得了机会出现在寿宴之上,与长姐一道招待众闺秀,本就是因为此刻明芩不动的缘由。不然,明蕊知晓,此刻的自己怕是同后院里的那些妹妹们一样,一个个的扒着院门,隔墙听着外头的热闹。
阿九一早就知道,今日到了汪府,汪明蕊定会想方设法的找机会与自己解释那封帖子到底是何缘由。只是令阿九诧异的,还是明蕊的胆量,她居然敢当着汪夫人的面,与自己说悄悄话。汪夫人既然敢带了她出门来,自然也是打的拉近汪明芩与自己的主意,这般公然地说着悄悄话,阿九眼睁睁地看着汪夫人脸色微变。
“明蕊你也是的,我早就想着与明芩姐姐说说话了,哪里就用得你专程来说了?”
明蕊在汪府的处境,阿九心中清楚得很,虽然杨妈妈千叮咛万嘱咐了,阿九还是不忍她事后再被惩罚。本来被贼人掳了去已经受了惊吓,阿九知晓明蕊的性子,是以虽然她回来之后半点都未提及,阿九也未曾问过,但是能将她吓成这副模样的,想必也是经历了惨绝人寰之事,即便对象并非她,但是场面必然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