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阿九能够知晓后来事,她此刻定然不会有此一问,这一问问出了多少离合悲欢,是阿九始料未及的。人便是如此,永远没有提前知晓后事的机会,以至于许多时候无意之间总是会做下令自己终生抱憾之事。
一如现在,阿九并不知道事态之后的发展,还满眼的戏谑地盯着嘉瑾,似乎是在笑他心口不一,又或是只是在等一个回答。在阿九目光直视之下,嘉瑾越发地不自在了,也是因为如此,他才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做下了什么决定。
嘉瑾面上带了些愠色,不知是对阿九还是对自己,总之是满脸的不自在,左顾右盼了片刻见阿九始终耐心地等待着,嘉瑾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阿九,你可是她的说客?”嘉瑾望着气定神闲的阿九,似乎是笃定了自己的答案,嘉瑾眉宇之间有着藏不住的懊恼:“你们是合谋好了的,对吗?”
嘉瑾这话,倒是叫阿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着嘉瑾眸中愠色,阿九也就立刻收了笑,认真说道:“二哥哥这话便叫人伤心了,哪里来的什么说客,阿九是真的关心阿宛姐姐才来的。再说即便阿九的目的乃是为了撮合两位,那二哥哥也都答应我在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怎又能回过神来说我?更何况,不止是阿九,这几天任谁与阿宛姐姐都说不上两句话,哪里来的受人所托。”
阿九并未直接否认嘉瑾的话,只是提及了这两日陈落雪并不与大家多说话的事实。这不算撒谎,不过是说部分事实罢了!毕竟阿九发现嘉瑾知晓了许多他从前不知道的事情之时,神情之间的后怕是大过震惊的。一瞬间,阿九便明白了些什么,既然心有怜惜与愧疚,说不定落雪当真能够得偿所愿。
原先熄灭了的撮合之心,重新点燃。反正汪明荃还一无所知,如此倒也还有转圜的机会。是以,都不加以思考的,阿九问出了心中最为关切的问题。
阿九的话,嘉瑾听到了心里,自然也听得明白阿九话里的弯弯绕绕。只是一瞬间,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嘉瑾并不与阿九胡闹,只是沉默着坐了下来,半晌之后才对着一脸担忧的阿九问道:“阿九因何如此喜欢陈家表妹?你当真觉得,我可以?”
似乎少年就是如此,坦荡而真切,嘉瑾似乎并不因为阿九年纪小,便轻看了她。尤其是这种复杂的男女情事,嘉瑾也不因自己问一个稚龄女童的意见而羞愧,只是真挚地问着,等着阿九的解释。
阿九沉默了片刻,想了个最能使人信服又说得出口理由。在屋里环视了一圈,似是在寻找些什么,直到看到了书桌之上的朱砂,阿九眼前一亮,笑着说道:“便如二哥哥这朱砂,寻常也不是什么常用的物件儿,但是二哥哥却也离不得它。阿宛姐姐便是朱砂一般的存在,不甚显眼也不算特别,但是就是不可替代。二哥哥自恃貌美才高,只看你一眼就挪不开目光的人多如牛毛。但是如阿宛姐姐这般出身低微但是却也勇敢坚强的,又有几个?”
“我何时便成了你口中自恃貌美之人?”阿九这话说得并不清楚,但是嘉瑾却也不甚在意,与其说方才是在询问阿九,其实更多的也是在问着自己。阿九的答案固然重要,但是自己心内给出一个怎样的答案,才是关键。是以,听了阿九这一番话,嘉瑾思忖了片刻,突然明白了阿九因何选择站在陈落雪一边的缘由,就是因为勇敢吗?
诚然,世间勇敢的人都不算多,更何况女子。只是陈落雪,会是一个如朱砂一般,对于自己来说不可替代的存在么?嘉瑾纵然心间有对她的愧疚,到底还是对这个说法存疑。只是到底,嘉瑾还是意识到了,自己心间突然萌生一丝丝想要了解她的欲望了。这些不能跟任何人讲,自然也包括阿九,是以,看着阿九,嘉瑾不免笑骂:“哪有说男子美貌的,小丫头便不怕得罪了你二哥哥么?”
阿九抿唇一笑,看着嘉瑾福身道歉:“二哥哥说得对,是阿九错了!只是二哥哥的确生得好看嘛,阿九说的也不是假话,若是不好看,哪里会有春闺梦里人之称呢?”
“春闺梦里人?”见阿九面上戏谑之色越发重了,嘉瑾眸中不免诧异,看着阿九眼中具是调侃之意,倒也不怀疑此话为假。只是嘉瑾却是尴尬,这话阿九懂得是什么意思么?便敢当着自己的面说出来。不过看着阿九神情自若,嘉瑾也就歇了与她解释的心思,只是干咳了一声:“这话,又是从何处传来的?”
阿九略一挑眉,未曾想嘉瑾竟也知晓这话,看来任他什么端方少年,艳曲儿也是少不得要听一耳朵的。其实阿九说话前都没有生出旁的意思的,不过就是引用了一番犹是春闺梦里人。只是阿九说完过后,突然想起了大历有一部奇书,讲的都是些淫词艳曲男欢女爱的故事。
这样的书,自然不会摆在台面儿之上售卖,阿九知晓还都是在各种宴会之上有闺阁少女们讨论时听了一耳朵。毕竟少女嘛,聚在一处除了衣裳首饰,便是心中的少年了。而阿九,因为年纪小,从来也不参与少女们的私语。还是因为听到了陆嘉瑜陆嘉瑾两个名字,阿九才留了神。
也是因为留神一听,这才知晓原来大历也有类似于金瓶梅一样的故事话本儿。只是大历的这部,名唤春闺。阿九自然不会表现出自己明白其意,毕竟正经人家的女孩儿,没有看这个的道理,更何况自己还这样小。
脸不红心不跳的装作完全不懂,阿九看着嘉瑾,朗声说道:“就是听各家姐姐们聚会时说的啊,说是陆家嘉瑾才是真正的春闺梦里人,这话之前她们还争论不休呢,二哥哥名字一出大家都沉默着红了脸颊,可见是众望所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