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如此?”
见落雪诧异的模样中还存了十成十的担心,阿九知晓这事儿与她半点都没有关系。纵然一开始阿九也并未怀疑落雪,毕竟不论是时间还是动机,落雪都没有可能。只是若是有万一呢?直到现在看到落雪怔怔间的后怕与诧异,将心中那一点点怀疑驱散。
阿九无奈地看了陈落雪,苦笑道:“婆子最是嘴碎,都能叫万儿听见了,想必她们已经传得有鼻子有眼了。”说罢又看着铃娘,见她神色凝重,阿九不免也跟着悬心,小心问道:“可是您想到什么了?”
铃娘并未立刻答话,只是头一次以同情又怜悯的目光投向了落雪,停驻良久,直到落雪的不自在再难掩饰,铃娘才是一声无可奈何地叹息:“唉,有道是好事多磨,表姑娘这一桩婚事算不得什么好事儿不说,一样的诸多磨砺啊!表姑娘趁早做好心理准备吧,前路比你预想的还要艰难太多。”
虽然未曾正面回答,但是阿九却也立刻明白了铃娘接下来的话许是常人难以承受的严重。轻轻地握住了落雪的手,阿九冲其笑着点头,不论如何总会有应对之策的,倒也不必十分的忧愁。
“离秋闱越来越近了,今年还是定在了八月初一,”铃娘看着阿九握住了落雪的手,面露不忍,只是问题已经出现,不忍也得解决,给了她们缓缓的时机,看着阿九面色疑惑,这才沉声道:“咱们家不比世家大族,想要混进来些什么人,太容易了。姑娘,不出意外,是广阳郡王府的人。”
铃娘就这么一点,阿九瞬间想明白了方才在自己脑中一闪而过的,没能被自己抓住的哪一点关键为何。果然,是与广阳郡王府有关。阿九不自觉地叹了口气,下意识地看了落雪一眼,见她神色晦暗不明,不由又是一声长叹:“广阳郡王府是想毁了二哥哥啊!”
原本铃娘突然说起秋闱,阿九还颇为不解,怎么就与秋闱扯上关系了,直到铃娘点明了广阳郡王府,所有的疑惑都在顷刻间得到了解释。不止是为何会有那么一段轻薄之语,乃至于想陈家求亲,都得到了解释。只是广阳郡王府何以就那样怀恨于心?竟然舍得将世子妃的位置诱惑。
长子正妃,那可是要上宗室名碟的,只要过了门便是宗室的人了。纵然落雪出身低微,便是侥幸过了门,也都是被他们攥在手心的地位,但是无论如何这也算得下了血本了。阿九心头的震动,不可谓不小,毕竟付出这样多,足以见广阳郡王府的决心了。
“表姑娘被盯上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一生不得轻松。”落雪神色晦暗不明,阿九看在眼中,铃娘自然也是分明。因为知晓她的期待,也明白她做好了一切准备,铃娘还是忍不住多嘴告诫:“这还只是表姑娘真的能够过门的情况之下,还有不能过门的情况,我说不上来哪一种更好,因为都不是什么好路。一旦同世家大族有了牵连,普通人家的女儿今后的路边再不好走。”
铃娘此时说这些,还是建立在不知香枳寺后山落雪乃至整个陆家都被宁笙羞辱的前提之下,毕竟当日赶到香枳寺的时候,阿九她们已经是出了禅房,自然宁沁宁笙宁筠三人行,阿九落雪绝口不提,旁人也就无处知晓。凭着她对宗室的了解,隐隐已经有了些猜想。
寻常人家的姑娘,本就与那些站在顶峰的大家族不该有任何瓜葛,侥幸有了交集,无一例外都是悲剧。若是这一桩婚事不成,落雪从今往后便更难以度日了。出身本就不好,若是没有广阳郡王府,她还能凭着陆夫人嫁到合心意的人家,过些富足安心的生活。纵然也少不了摩擦,毕竟大历人都看不上商户,但是却也能够舒心。
但是偏偏广阳郡王府横插一脚,尽管铃娘不喜落雪,但是一想到她之后无论如何走都只会是一条绝望之路,心中到底还是不落忍。世间女儿总是辛苦,铃娘也感受良多。只是终归旁人的人生,再如何操心也只是有限,更何况即便不顺利,也只能等着广阳郡王的动作,哪怕是落雪转变了主意,也没有拒绝的可能。
毕竟陈家可不是由着陈太太落雪做主,更何况这一桩诡异的婚事,主动权自始至终都只在广阳郡王府的手中。
“都下聘了,聘书聘礼也都接了,还有不成的可能吗?”阿九还是不甚了解婚嫁之事,听了铃娘这一段不免有些疑惑:“总不能再退了婚罢?广阳郡王府到底是高门贵族,婚姻可不是儿戏,说定就定说退就退的。”
铃娘并不直接回答,只是耐心地看着阿九:“姑娘再想一想?”
对上铃娘引导的目光,阿九瞬间想到了一种可能。先是宁笙的羞辱,再到被轻薄,宁沁的算盘打得是真的精。一箭双雕不说,还能全身而退,这谋篇布局果然不再是五年前那个动辄打人的可以与之比拟的了。想到此处,阿九心头便骤然一紧,此事已经不是自己坐在房中,与铃娘商议着便能够解决的了,毕竟这可是事关嘉瑾大好前程与落雪的女儿清白了。
几乎是在瞬间,阿九心头便有了定论。尽管当初与落雪有言在先,甚至还是自己主动替她瞒下了香枳寺之事,但是这一刻阿九却是要违背自己的承诺了。目光凝重地看着紧张忐忑的落雪,许久之后才起身朝着落雪屈膝致歉:“表姐对不住了,阿九可能要毁约了。”
落雪甚至都还未能做出反应,阿九便已经同铃娘说了香枳寺后山一事,随即还认真问道:“此事是不是要告知父亲知道?”
毕竟不是什么值得提及的光彩事儿,阿九为了落雪的名声,旁人谁都未曾说起。只是现在想来,阿九心头还是略存了些悔意,若是当时就跟铃娘她们说了,此事走向又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