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茗云这个变数,一时间连杨妈妈都有些拿不定主意。
谁也没能想到茗云竟有如此能力,不论是超凡的耳力还是敏捷的动作,都是在杨妈妈的意料之外。自然,耳力上头,当然是万幸无人知晓且她听得分明,但是后一个,却是叫方才微弯了唇角的杨妈妈心头浮上丝缕焦急。若是茗云焦急之下不知收敛,那么眼下尚可控制的局面,便算是彻底乱作一团。
乱还是不乱,杨妈妈此刻心间也是举棋不定。有些事情,自己掌控全局终是不能,自然,有些决定便不能由自己做。偏偏能够掌控全局的那个,此刻正在外院书房里,私会重磅来客。虽然还没有人去问过,但是想也知晓,此刻不论是谁什么事,都得靠边。到底皇子郡王侯爷伯爷齐聚于此,且都是悄无声息。便是他们这些人心头各有打算,陆笛春都是须得格外小心谨慎才是!
毕竟这些人啊,或是有身份或是有家族,便是动作出格了些,总还是能维护一二。而自己,不过是个只能倚靠自身实力与圣上对清流的看重之心,纵然父亲兄弟如今也算势大,一旦被人觉察他们这些庶族出身的寒门清流,居然与世家皇室宗族绞在了一起,那便是只剩下了死路一条了。
到底圣心之所以在寒门之上,说到底还是他们独木不成支,便是所有的庶族清流拧成一股绳,也成不了什么大事。有权无兵,有心也是无力,更何况他们如今即便聚在一处,不论是掌有私兵的世家眼中,还是掌有天下的熙帝,都只会将其看作乌合之众,谁也生不出戒备之心。尽管古来帝王多疑,但是谁又会对一群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且手上无一兵一卒的文弱书生心生戒备呢?
这个道理,不论是皇室还是世家,抑或是寒门本身,都看得分明。也是因为明白,这才有了寒门之中无论政见相同或是相左,有一点却是一致,对熙帝一人的忠诚。尽管氏族世家都强大到若是愿意,皇室也可以不放在眼中,毕竟屯有私兵的家族实力本就雄厚。但是因为都瞧他们不上,清流自有傲骨,热情尽付东流之后便也收起了一开始的示好。
毕竟氏族世家皆高贵,但是若是费尽了心力才能换得他们一丝善意,那么还不若将全副心力放在捋顺帝王心与提升自身的政绩之上。虽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般想法,却也是大部分科举上来的官员权衡利弊之后的决定。
是以,若是给人知晓朝廷寒门清流一派之中,最为鼎盛的两家之一的陆家,居然暗中与这些权贵都有来往,届时必然是一片哗然。向来便是以纯臣直臣孤臣自居的陆奉卿陆大人的长子,居然游走于皇室、宗亲与世家贵胄之间,谁能不多想几分,深想一回?到底陆奉卿陆老大人身为太傅,二子陆笛夏在帝京也是处处以东宫与圣上为尊,眼下留守苏州老宅的陆家长子,打得火热的这些人,却无一个是东宫麾下,这如何说得清楚?
无人关心他们是因何而来,一旦事发,只会将陆家与这一股新兴的势力绑定。所幸,十三皇子不是什么成大器的人,至少世人眼中便是如此。即便被人觉察,虽然难以解释了些,但是却也不是毫无办法。然而,麻烦事儿,谁也不愿沾惹上身,尤其又是陆笛春自己向来谨慎。
是以,即便茗云只是陆夫人手底下的丫头,到底见识也是逐年上涨。是以,杨妈妈能够想到茗云会有的一切反应,偏偏哪怕是算无遗策的杨妈妈,这一回也吃了信息不全的亏。茗云会想到哪里去,杨妈妈也不敢加以揣测,但是很明显,她是意识到了危机。而这,杨妈妈此刻心间虽然没有底,但是却也是有些笑不出声却也欲哭不能。
心头宛如是天人交战一般,杨妈妈直觉此刻,自己倒是更能够体会悲喜交加的滋味。只是终究,这一切都无法对人说起,哪怕是跟在身边神色既是慌张又是迷茫的茗雾。杨妈妈此间心虚极其复杂,但是脑中唯有一念,若是能够顺利拦下茗云自然最好,但是若是不能,也该想想该如何应对。
毕竟今日的广阳郡王府诸人,必然是与广阳郡王府私下里通过气的。既不能叫她们看出自己这边已经发现了异常,亦不能叫陆夫人有半点闪失,还不能自乱阵脚,偏偏用得得心应手的茗云茗风,一个宛如定时就要引爆的炮塔,一个对这些想必还是一无所知,终究是依靠不上。
是以,杨妈妈挑了茗雾,到底也是一等的大丫头了,1虽然平素不及茗云茗风顺手,终究此刻能上得些台面的,便也只有她了。杨妈妈轻轻地叹了口气,随即看着始终与自己保持步调一致的茗雾,低声耳语吩咐了几句。之间茗雾神色从迷惘到震惊,再之后便是惴惴不安,杨妈妈知晓好言好语此刻会误事。
“这是命令,若是做不好,回头看我怎么罚你!”杨妈妈正了神色,便无端的多了些吓人的气息,茗雾平日里与杨妈妈少有独处的时候,都是能躲则躲能避则避。但是如今避无可避,尤其是杨妈妈还冷冷地看着自己,茗雾轻轻地哆嗦了一下,随即仔细地默念了一回杨妈妈的吩咐,片刻之后才鼓足了勇气,郑重点头:“妈妈放心,奴婢定竭尽全力以保护夫人。”
杨妈妈微微颔首,随后才算是彻底定了心神。不论如何,今日陆夫人不能出事儿!因为此刻,她已经不再是一个人,她的安危也不止只是与她自己与腹中胎儿相关。到底整个家族的未来,都与她今日能不能平安走出那陷阱有着极强的关联呢!
当一个人必须肩负整个家族的希望之时,无疑那个人是最为可怜的一个,因为注定会为了大多数人而牺牲了那一个人。杨妈妈已经尽力严密了,但是广阳郡王府来势汹汹之下,凭借一己之力能不能与之相抗,到底也还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