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因为深谙其中道理,是以哪怕归心似箭不愿出了岔子,春困懒怠也不肯多走动,但是到底也还是不会任由自己的性子随心所欲,该做的事情便得一桩桩一件件的都做好了,才能真的顺心顺意。
是以,哪怕许多事情,并非阿九本心所愿,且在旁人看来没有必要,阿九还是会一件一件的做好。毕竟,张贵妃其实对阿九并不熟悉,只要阿九露个脸,叫她身边伺候的心中有数,也算得数。但是阿九并不愿意涉险,若是一个不好,张贵妃又是睚眦必报的性子,脑子也简单的可怜,阿九可不愿无端端地便多了许多麻烦。
就这么一路行到夕萤殿,看着华丽喜气的宫墙内探出的一支梨花儿,轻轻地提了一口气给自己壮胆,随即便在馥郁清甜的梨花香味之中,笑着走进正殿。
“陆家嘉琰,给贵妃娘娘请安!”才进得门去,阿九也不抬头多看,只是朝着正殿屈膝,随即低眉垂首朗声说道:“嘉琰祝娘娘美貌永存,圣心常在。”
这不是寻常的祝词,但是不论是杜仲杜若,还是夕萤殿的女官宫娥,面上都不见异色。因为贵妃本人,极是喜欢旁人盛赞其美貌。喜欢到,连见了她的请安词,都得围绕其美貌,才能使其展颜。
阿九与张贵妃并不熟悉,不过是彼此之间都担着个名儿而已。是以,阿九打着速战速决的主意,只期待着殿内能够传来自己期待的答案。
只是,这一回,到底还是要落空了。
“陆家的小丫头,都长得这样大了?”
听着殿内传来的一声娇媚入了骨的问话,阿九本能地心里咯噔一声,今日怕是出不得宫去了!只是尽管心间有了如此想法,阿九到底还是存了一分侥幸,面上笑容,行为举止还是如常的端庄大方,笑着点了点头:“回娘娘的话,劳娘娘惦记,嘉琰今年十三,虚岁十四了。”
阿九并未等来里面的答话,一心只当是自己想多了,虽然还不能立刻离开,到底悬着的心还是轻轻地放了一些。这么看来,参加白芷的婚礼,还是有望!一时间,一张本该是虚虚的笑脸,倒是多了几分真切之感。
想着自己的来意,阿九愉悦地抬了头,再看殿内影影绰绰有人出来,知晓这是来打发自己离开的。一时间,阿九更加真心实意地笑笑,随即朗声说道:“今儿个经过御花园的时候,听门口洒扫的宫娥说娘娘今儿个迁宫喜盈宫。嘉琰想着如斯好事,幸而多问了一句,不然便要错过了。是以,嘉琰此时前来,为的便是庆贺娘娘乔迁之喜。”
听着殿外已经有了阵阵欢笑之声,阿九知晓这是得了消息赶来庆贺的各宫嫔妃。自然,来得这样早的,定是一些低位却时时注意着宫里各种动静的,早些来也是有攀附之心。是以,阿九更加笃定了自己即将就能归家的心,笑得安然:“娘娘接下来有得忙了,嘉琰便不逗留,先行告退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方才外头的笑声已经到了门边,而殿内绰约的身影也走到了跟前。阿九冲着出来的冷面女官讨好地笑笑,随即仰头看着比自己高了一头的人:“画心姑姑安好,安西姑姑时常念叨着得了闲情姑姑您去吃酒,只是这些日子安西姑姑忙得抽不开身,待到安西姑姑闲了,姑姑您定要赏脸。”
阿九这一番话说得自然,神情之间也不见半点不自在,端的是天真濡慕,可爱自然。画心常年冷艳的面孔,对上阿九的笑容总是会有片刻融化,是以此刻看着阿九满心满眼的开心,仔细算了算时间,方才阿九也说了御花园,与杨妈妈乃是故交的画心,不免在心内一声长叹。
有些事情,自己终究左右不得。
“陆姑娘安,娘娘请您进去坐坐!”画心看着阿九微微颔首,见阿九隐隐有转身之意,想着贵妃方才看到身边的信王看向此女眸中热意之时,眼中有片刻的嫉恨,才叫自己出来请人,不免有些不忍。只是再如何,这些年跟着张贵妃,画心一颗心早已经冷硬。是以,即便有些不忍,却也还是公事公办地略过了阿九刻意的讨好,只是却也不忘冷声提醒道:“信王殿下也在!”
随即,便像是与阿九并不相熟一般,冷然转身。眸子不在阿九身上逗留,亦不曾将那些前来巴结讨好的一众地位妃嫔的笑脸,放在眼中。
阿九能够感受到身后的灼灼热意,不必多说,那些女子的妒忌与冷眼,都投注到了自己一人身上。只是一向低调处于漩涡边缘的阿九,此刻却是无暇顾及这些,一心只是想着画心那句轻微得几乎可以忽略的提醒,到底是想对自己说些什么。毕竟,信王殿下在,就算杜仲方才不察,这个时间正是他请安的时候,画心不说,自己也能想到。何以她会专门的提醒一句呢?
只是,终究是不够时间给阿九琢磨清楚这其中的暗示了,画心已经转身,阿九自然只能安抚地看了看杜仲杜若,叫她们安心地在外头等着,随即便拎了裙角紧走几步,跟上了刻意放缓了些速度的画心。虽然自己还未参透其中深意,待走到了画心身边,阿九还是不忘低声道了一回谢。
“见过贵妃娘娘,见过信王殿下!”
这一段路终究也不长,不过片刻画心便止步,阿九垂眸看着面前的地面,随即便是大礼拜倒,对着前方自己并未看到的两个人,一一问安。在这宫墙之内,自己什么都不是,虽然坊间都拿自己比作当年的昭阳郡主,但是只有宫墙之内的人才知晓,陆家嘉琰与当年的辅国公府独女的天差地别。
是以,伏低做小,这么多年,阿九早已习惯。无人吭声,阿九的礼节也不减分毫,就那样半蹲着身子,等着高高在上的人们给她一个赦免。
许是觉得无趣,许久,连阿九这般能忍的都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这才听得一道沙哑嗓音响起:“赐座吧!”